这不是我追求的东西!
可是,那个人,又确实令我欣喜,令我迷恋,令我想与之共渡一生……
沈如是想了一会儿,只觉无奈。却也没想出个两全之策来。宫里的女人多了,她如果进来,凭什么比别人更特殊?天下的女人多了,她身处其中,凭什么处处得意占尽风光!
或者……只能选择其一了。
沈如是长叹一口气。觉得至少今天不去想了。她起身把那鱼食盘重重放在架子上。她决定趁着这时候,出去走走。
…………
玄烨找到沈如是的时候,她正站在后海的某家戏台子对面的路上发呆。那戏台子正在准备,却还未开场。门前人来人往,沈如是站在那里并不显眼,玄烨却一眼看见了她。
他便走过去,问道:“你怎么跑到这儿了。”
沈如是看着他正色答:“在想是不是嫁给你。”
玄烨几乎笑了,然后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说笑。他愣了下,问:“为何?”心中便有浓烈的不舍之情。
沈如是一五一十的跟他说了自己想的事情。在后宅待着……看起来,太没有人生意义了。玄烨恍惚想起某个京城著名女权作家林庭,似乎是沈如是的朋友。不禁暗自跌脚,早知道,让她们离得远远的才好!
沈如是看着他面色很迷茫。
玄烨不忍,想了下才答道:“我们可以住在畅春园。你可以整理你的笔记。而且,我也还会出宫的……”
沈如是的脸色顿时泛起光泽来。她的眼睛似乎都洋溢出喜悦:“这样么?真好!”
玄烨一笑,心中极柔软。他正准备说点什么,突然听见劲器破空的风声!
…………
那东西速度极快。
玄烨的反应也极快。他顾不得责备为什么侍卫没有早点发现那个潜藏着的袭击者。白龙鱼服原本就有这样的危险!他只是立刻抱着沈如是一转身……
……只转了一半,那发着点蓝光的箭弩就射到了面前,然后,扎进了沈如是后背。
其实射箭的那个家伙,也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原本手艺就比较糙。玄烨和沈如是面对面站在戏台前说话,如果他们两个谁都不动,那箭大概就从他们两个中间插过去了。结果玄烨还反应挺快……
玄烨一眼看见沈如是中箭,先惊后怒又觉得心口隐隐发疼。他顾不得身边围上来的侍卫,抓了个一看就是戏台子附近闲逛的当地人,急切问道:“大夫,附近哪儿有大夫?!”
那位老太太或者耳背。听玄烨重复了好几遍才知道问得是“大夫”不是“豆腐”。然后她呲着有点漏风的嘴惋惜道:“前两年有个不错的小沈大夫就住在这附近,这两年好像搬走了……”
玄烨浑身一阵一阵的冷汗。他猛然就想起谁说过的话了:“你这人啊,克妻。”
那对面戏台子忙碌了半天终于粉墨开场了。锣鼓喧天,然后静下来有人在念定场诗。玄烨有点木然的看着侍卫从哪里拽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蹲下来诊治。焦急,恐惧。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有些恍惚了。耳边,偏又极清晰的听到了对面传来的诗词:
道德三皇五帝。
功名夏侯商周。
五霸七雄闹春秋,
顷刻兴亡过手。
青史几行名姓,
北邙无数荒丘。
前人田地后人收,
说甚龙争虎斗。
☆、番外:后来的那些事儿
沈如是幽幽醒来。一时之间,竟不知身在何处。看天色似乎已经入夜,屋子里烛火不甚明亮。而不远处又似有个有些熟悉的人伏案挡了灯光。
沈如是只觉得头脑昏昏,身体更是沉重。披散在枕侧的青丝,好像都拽得头皮十分难受。枕头?沈如是后知后觉的侧身看了看那黄绫子上硕大肥胖似乎比别家更多几分富贵气息的鸳鸯。咱可没有这么恶俗的东西。这是到了哪儿呢?
那伏案在灯下的人听见了这边细微的动静,他猛然回头。神色还有着几分对自己的嘲弄。这些天来听错的还不够多么?那自嘲里含着苦意。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心若浮云,身如飞絮,气若游丝。懂了,真懂了呢。可是,又似乎有些太晚了。
玄烨从晓事起,就知道有畏惧。天下事,未必如人意。他父母缘浅,深为憾事。可是除此之外,他竟是更信奉“知其不可而为之”的。南定海疆,北平朔漠,内修文德,外壮甲兵。三十多年来他风发意气,博览群书,通晓人心,似乎想做什么,没有做不到的。谁料到!谁,料到……生死间有大哀惧,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如今又成孤雁!
重到梓宫事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
他竟是连乾清宫都待不下去了。昔日二人携手入宫,想未来几十年岁月相伴而过,只觉欢喜,一草一木都觉得别有风姿。这一日,他一个人凭栏而眺,竟是远远看见那曾经在其下交谈的大树,都忍不住似乎滚下泪来。同来,何事,不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