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何青不一样。她自认为没有什么大眼光大布局,她也羞于谈企业文化与公司的明天。她心里想,得像黄总这样的人事总裁,才够资历去给公司开疆辟土。她务不了虚,只能务点实实在在的东西,把这个小二十个人的团队,管理得犹如磐石一样坚定。
一日她加班才到晚上十点,接到钟乐电话,说煲了莲子百合瘦肉汤,要送到公司里来。她连忙说别,别送来。钟乐闷闷不乐的说,那好吧。她体会得到他的失望还有不满和不解。近来,她都已经不和钟乐一起去食堂吃饭了,也不许钟乐坐她车回家了。原因太简单了,人事部下辖行政,行政下再有安保组,别的同事或许不清楚电梯间、食堂门口、地下车库里的监视探头,她怎会不知道?她怕被别有用心的人算计了。
她刚挂下电话,又收到钟乐微信,四个字:霸道总裁,再配了一张表情包的图。郁玲一下就被逗乐了,她还以为钟乐会生气,刚刚她还沉浸在艰难的工作里,回他话时语气生硬。
她觉着,这工作一时半会也做不完,带回家去做也行,还是去喝碗汤吃点宵夜去吧。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中秋节临近,郁玲快赶慢赶,总算把交接过来的事情理顺了一大半。钟乐已定了南昆山的酒店,因行程安排比较满,周五下午就必须出发。
郁玲听钟乐说南昆山时,咦了一声,她没去过南昆山,但总觉得那就是泡温泉的地方。深圳九月还是夏天,有人会在夏天去泡吗?
钟乐挠挠头说,我们当然可以不泡温泉,那里可以避暑、还可以漂流。关键是两三小时车程里的景点,也就那儿还有房了,而且山上肯定也比别的地方要清静些。他想,这有问题吗?我完全是按你的意见找的啊。
周五早上去上班时,郁玲就把行李放到了车上,打算下午提前下班,直接从公司出发去南昆山。
郁明已经去钟乐亲戚的厂里了,余下小倩一人呆在海蓝公寓,也是呆得不好意思了,上网发了几封简历,得到了两三个面试,其中有一家公司来电话,说她下周一便可以去上班。郁玲问过小倩详情,是福田区一家文化传播公司,职位行政助理,4000元月薪,也是再正常不过的行情。她点头说可以去。小倩说还得在她这里住一个月,领到薪水再出去租房子。郁玲也点头了,她想起郁明去到厂里的当晚就给她打电话,反反复复的说小倩年轻,没吃过亏,性子确是有些任性自私,但他刚去厂里,也没钱在外面租好一点的宿舍,拜托郁玲看在他面子上,不要太和小倩计较。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不好为难。
小倩看她拎个行李箱出门,便问她:“这两天你要出去?”
郁玲“嗯”了声:“公司部门活动。”
“这么忙。玲姐,钟乐说你国庆回来后,就能当总监了。”上周三,钟乐请他亲戚吃饭,郁明自然在场,也把小倩叫了去。郁玲却因工作分身乏术。他俩都不理解郁玲怎么能忙成这样,钟乐便解释了。
“还没定的事。”
“那你要出去玩的话,我打电话给郁明,让他回来住两天。”
南昆山地处惠州龙门县,距离深圳大概三小时车程。钟乐与郁玲下午五点出发,仍未避开节假日汹涌的汽车洪流,到晚上十点才到预订的度假村。他们也有准备,面包零嘴水果饮料都配了不少,一路边吃边聊,既不饿肚子也不无聊。只是晚上的上山路太不好开,路窄弯多,两侧是黑压压的密林。开上山没五分钟,郁玲便有点怵,换了钟乐来开。
钟乐开她也担心,一个劲的说:“慢点慢点。”
钟乐见她紧张,腾出右手来抓她手,安慰她:“没事。”
郁玲挣脱他手,指着路前方:“你别抓我,你抓方向盘,看路。”
钟乐笑她紧张:“你拿张喜欢的cd,放点音乐吧。”
“上山要高度集中才对,放音乐干嘛,干扰注意力。”郁玲语气里已有了些不耐烦。
黑暗中钟乐看了郁玲两眼,那是张随时戒备的侧脸。
他突然就想明白这大半个月来郁玲经受的一切,她太紧张了。她独立得太久,不习惯有人陪在身边,也不习惯暂时放下自己的坚强去倾诉去依靠,她只相信自己也只依靠自己。若不是这山路两侧的密林和悬崖,激出了她封藏的不安全感,钟乐想,他还真当她无坚不摧。
钟乐又想,在他们失去联系的十年里,郁玲究竟有多少次把自己硬生生的逼到了这样高压的状态里。眼前的这张脸,是多么的要强又多么的脆弱。
他开了车顶天窗,飒飒晚风穿越峡谷密林,在天窗外盘旋。他再扭开了收音机,调来调去,终于调到了山里都能收到的电台,正在播一首夜深人静里听的曲子。也不枉费他曾经学过吉他,听过不少的乡村音乐,竟听出了这是kenny rogers的dy》。
lady i'm your knight in shining armor and i love you
you have made me what i am and i am yours
my love there's so many ways i want to say i love you
let me hold you in my arms forever more
you have gone and made me such a fool
……
这把醇厚的老男人嗓音,在车厢里绽开,唱出第一个dy”,就成功转移了郁玲的注意力。她头靠在车座枕头上侧耳聆听,听每一个旋律,每一个咬字。歌者仿佛是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友,拿把吉他伴奏,低低的、温柔的诉说着他的故事,故事温暖又哀伤。钟乐再把手伸过来,她浅浅一笑,也不推回去了。两个人十指交扣,一直听到最后一个dy”低低沉沉的消失。郁玲意犹未尽,“真好听,”她转头问钟乐:“知道是谁唱的吗?”
“kenny rogers。”
郁玲不认识,掏出手机要记下来:“k-e-n-n-y,是吗?rogers是r-”,钟乐打断她的拼写,“到酒店我帮你下载。”
郁玲又问:“你会弹这个吗?”
钟乐一愣,也不太确定:“看谱多练练,应该没问题。”
郁玲笑着拍手:“决定了,回深圳后再给你买把吉他,这次不差钱,尽管选好的。”
钟乐有点错愕,“这都废了多少年……,”话未说完,想起上次在老家酒吧里郁玲听他弹唱的神色,她无疑是很喜欢他这兴趣的。曾丢掉的兴趣其实还是兴趣,只是入了这泥沼一样的社会难免受染,整日所奔波的是薪水、是地位、是房子车子,人的生活被这些看得见看不见的物质触手紧紧捕获,再也没有人肯坐下来静静听他弹了。
“好啊,还是你给我买,这次我不还钱了。”
终于离开山路,驶进了南昆山的小镇,酒店就在镇中心。
酒店是这两年新建的温泉酒店。前台看简介,说是有大大小小功能各异的温泉池有50多个,这等铺张浪费,真让郁玲咋舌,不知这深山僻野处的酒店要何时才能收回成本。
钟乐已放下行李,去办入住手续,找她要身份证,这时郁玲悬着的心才放松下来,来之前她一直都不敢问钟乐,定了几间房。
房间挨在隔壁。钟乐刷他的门卡,进去之前说:“今晚早点睡,明早我们去天堂顶看日出。这几天天气不错,应该会有好的日出。”
郁玲目送他进了房间,也拿出卡刷了门,心头隐隐泛上来一丝失落。她竟然对这个漆黑的夜晚有期待,明明紧张明明害怕却又有期待。不就是谈个恋爱,为何非要纠结成这样。想起来也没有比工作更轻松些,工作做的得心应手了,还可以手起挥刀,干净利落。
不到凌晨四点,钟乐就打内线过来叫郁玲起床。郁玲短发,不需弄发型,也无需化妆,反正人家也看不出来。她穿休闲的长袖t恤和运动长裤,脚上穿轻便登山鞋,头戴棒球帽,不到十五分钟就站在了房门外。钟乐应该也是刚出来不久,见到她,还诧异一声:“这么快。”
郁玲说:“你带了什么东西?要不要都开包查一下,免得不是带重了,就是带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