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的天空北下了两波寒潮,温度真是降下来了。清冷的空气让人迈不出脚,无所事事中更激发人的馋欲。钟乐好几天前就念叨着要在家做一顿火锅吃,等周六一大早,他便去超市买食材去了。
郁玲难得的睡了一个懒觉。等到十点半,估摸着小区里的美发店营业了,便穿衣换鞋要出门。钟乐从厨房案台边探出脑袋:“那你等会中午赶得及回来吃饭么?”
“赶得上吧。我这么短的头发,染色烫卷发不了什么时间。”
钟乐表示怀疑:“还真不一定。那你去吧,到十二点半你还没回来,我给你送饭过去。”
郁玲伸手指指一案台的食材:“这么多菜,还吃什么饭啊?”她又想,肉菜都烫好了,放到一个饭盒里,天气冷,想保温最好浇点热乎乎的火锅汤,那就不成麻辣烫了?
“麻辣烫也没关系,你以前不挺爱吃的。我的手艺,你放心。”
郁玲点点头,下电梯出大堂。晨曦的薄雾还未完全消散,像轻纱笼罩在天地间,太阳像一只忧伤的蛋黄,隐在轻纱的背后,光芒不复往日。她迎着朔风走向小区唯一一家美发店。叫什么来着?出发点,现在好多小店都爱玩点谐音的小心思。
到店时,店内只有发型师和洗头妹两个人,客人则是一个都没有,大概也是寒潮的缘故。
深圳人对待寒潮的态度也和别处不一样。这儿冬季气温普遍都有十几二十度,空气好绿植也茂密,很多北方人都爱来此过冬。所以只要一来寒潮,冷就特别明显,大家都爱躲在屋里,像对待台风一样闭门不出。因为寒潮来来就去,不爱在此停留。
郁玲算是个特例,她很享受这般清冷的时刻。走在路上,人少了,空气清新,视野开阔。有时路过一个交通路口,等候的行人寥寥无几。
她推门进去,店内仅有的两人都迎了过来。郁玲问:“人这么少?”
“太冷,顾客也少,上午不需要那么多人手。”发型师在这家店里干了四五年,虽说叫不出郁玲名字,但也是熟人熟面。“把头发剪短?”他印象里郁玲每次来都只是把头发剪短而已。
郁玲摇头:“做个发型吧。”
这么冷的天气,刚营业就来了第一单生意。发型师来了精神,让小妹把空调温度开高,搓着冰凉的双手,拿了厚厚两本发型册子过来。
“想染颜色?”
“嗯,还有烫卷。”
发型师为她量身打造:“你看这种栗色好不好,稍微带点红,又不是很显,很适合您的肤色。您头发的长度,可以做外扣的小卷,显得俏皮活波些。”
“好。”郁玲通通都接受,现实如她,更关心价格。
“这样吧,今天我们店里也不忙,给你个优惠价,一千元全包。”
“不,不,”郁玲指着价码表,“你这里不写染发才250元吗?”
发型师瞧过去,她指的是最低那一档:“那个染色剂说实在不好啦,很毁头发的。我们这儿通常是大爷大妈,有了白发之后来染黑。”
郁玲心想,现在的大爷大妈都挺有钱的,白发染黑都要250元了。她印象里,郁治平的白发,都是姜美凤自己买染色剂回家染的。
发型师还在劝她:“我给你用的档次,肯定是最好的啦,天然植物配方,不刺激头皮的,适合所有人群,连怀孕的女性都能用,不要太沾到头皮就好了。当然,怀孕初期我们还是不建议用。”
郁玲不爱来美发店,最大的原因就是真被这群小哥给推销怕了。谁怀孕了还染头发?万一出事了怎么办?回头找到你们理发店,你们谁又担当得起。
可她似乎被某个词给撞了一下,脑海里搜寻一番才知道哪里不对劲。今天是12月5日,她还没有来例假。慌乱中她关上冰凉的发型册,起身拿包。发型师问她怎么啦,她已拉开了门:“我想起我有急事没办,等会再过来。”
急匆匆转几个弯,便到了药店。郁玲也不去药架搜寻,直接问药剂师:“我要买验孕笔。”
“好,要哪个牌子?”
郁玲才不知道验孕笔都有什么牌子,她只说:“测早孕最准确的那种。”
“现在的验孕笔都挺准确的。”药剂师拿了不同品牌的好几根笔出来。
郁玲心想,也许一次测不准,索性柜台上的三根笔都拿了。
药剂师诧异:“您真的不用担心准确率。”
“我多试几次。我也没用过,怕操作错了。”
她付了钱,抓起三根笔就要走,药剂师叫住她:“给你个一次性杯子吧。”
郁玲接过,逆着风回家。来不及换鞋,噔噔的去了洗手间。钟乐闻声从厨房出来,洗手间门已关上,他拍门:“郁玲,是你吗?”
门后面嗯了一声,无精打采的语气。钟乐心里不安,“你怎么没做头发了?”
听见衣物摩挲的声音,他再问:“郁玲,你是着凉了,肚子疼吗?”
门后面没再回答他。钟乐倒了杯温水过来,一直站门口等着。
五分钟过后,郁玲还是没有出来。钟乐再敲门:“你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要不我带你去医院?你打开反锁拴,我要进来。”
咔嚓一声,锁开了,钟乐推门进去,只见郁玲呆坐在马桶上。面前漆黑的地砖上则放着一个塑料杯和三根验孕笔,隔远一点是随手丢弃的外包装盒和说明书。
他捡起验孕笔一看,三根笔在测试区的显示结果都一样——两条红线。随手捡起一个外包装盒,图文显示,测试区出现两条红线,即为怀孕。
这结果让他错愕了好一会,他蹲在郁玲身侧,抚过她冰凉的双手:“你怀孕了。”
这事实却让郁玲难以接受,她起身离开。钟乐叫住她,她回头,一张小脸埋在围巾里,惨白惨白的,她好像被冻着了。
钟乐把自己的手搓热,捂住她的脸颊,想把罩在她身上的冰冷给捂化了,偏偏她不领情要躲开他。
钟乐大为不解,搂住她:“你怎么啦?”他搂得太紧,郁玲只能仰头看他。钟乐也看着她,看见她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欣喜,他的心渐渐的沉了下去:“你不开心?”
郁玲摇头:“我是真有点不舒服,刚才蹲地上太久了,起来眼前发黑,还头晕。我上去睡会,好吗?”她不忍心告诉他自己的真实感受。
她不愿他受伤害,通常一个女人不愿意为她所爱的人生孩子,说再多爱都是多余。
可她不是不想生孩子,是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