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老远都可以听到坟包里发出的怪声。
她抱着沙鹰结实的腰身,情绪倒是平静了下来:“沙鹰,你说如果真有天道,它干嘛要让我降生?”
沙鹰抚摸她的肩头不说话,这世界有太多的困惑,人人都这样,生不知为何而生,死不知为何而死。漫漫一生,贵贱不由己、性别不能己,名姓不由己,疾病康健不由己。
都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可是这命中,真正又能有多少事能够完全遂了自己心愿?
秦菜半宿枯坐,外面天亮了。
黎明鸡叫时刻,是一天中阳气最旺的时候。这时候极阴至阳,所有的鬼魅都需要回去。
秦菜放开他的腰,双手抱头坐在棺里:“你们做事去吧,我没事。”沙鹰和谈笑都不怎么相信,秦菜左手搂住谈笑,右手揽住沙鹰,“真的谢谢你们,我真没事,就学学怎么做僵尸。”
沙鹰拍拍她的头:“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不是一个僵尸在战斗。”
谈笑一把拍开沙鹰的手,将秦菜的脸在自己脸颊贴了一贴:“没事的,以后我们找到和异眼差不多的宝物,兴许你还能活过来。”
秦菜用力点头:“嗯。”
两个人都走了,沙鹰是真的很忙。谈笑也得去通阳馆。秦菜在棺材里坐了很久,然后她起身往外走。如果师父知道她成了僵尸,会怎么办呢?
救她?还是杀了她?
她以后需要吸血为生吗?永远不可以接受阳气的冲击,所以要避开日光,呆在黑暗里。
她按动电梯的楼层,电梯墙上印出影象模糊的自己。秦菜突然想,天道给自己这么多磨难,是不是想要告诉自己放弃?
她缓步走出电梯,阳气越来越强烈。这不是她以往从沙鹰、谈笑他们身上汲取的阳气,而是更为剧烈的、带着毁灭一切阴邪的烈阳。她已经感觉到灼伤的痛楚,却依然脚步不停。
如果这是结局,何必抵抗,就这么灭亡,原也并不困难。
越来越热,手臂都快自燃了,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姓蓝的?你在干什么?”
秦菜回过头就看到桑骨泥人,她微挑唇角,竟然露了个笑:“在看日出。”
桑骨泥人一把攥住她,把她拖到阴影里,然后把周围的窗帘全都放下来:“你想自杀?”
秦菜不说话,它突然问:“成了一个新的物种,你很难过,对吧?”
黑暗能暂时掩盖心伤,秦菜站在原地,桑骨泥人拍拍她的肩:“那个时候,在恒实砖厂,当我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这个鬼样子的时候,我也害怕得要死。”
秦菜转头看它,从来没有想过一棵树的惶恐。桑骨泥人拉她坐在沙发上:“当时我想,完了,我变成什么了?以后怎么办?可是你看,我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秦菜心中升起一阵歉疚,她太忙了,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只觉得他是一只那么多年的妖怪啊,又有个神通广大的黄瓜兄弟,哪有事情可以难得到它?
可是它只是一棵树啊,难道一个人适应僵尸的身份,会比一棵树适应一个人类社会还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