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众所周知,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二美人,赤蘅仙主,有个十分矫情的毛病。
就是皮肤太过娇嫩,磕不得碰不得,一掐就留下淡淡的红印。
故而玉烨宗主将这个女儿宠进了骨子里,穿的衣物是订制的,踩的靴子是订制的,连出行时打伞的婢女都是千挑万选的。
在这样的蜜罐中长大,赤蘅仙主自然格外傲慢娇纵,她饮茶不喜过热,梳洗不喜过冷,戴在项上的东珠更是有一丝瑕疵便要丢掉。
这样百般挑剔的人,竟然让自己的手腕留下了一道伤疤。
婢女们对这道伤疤讳莫如深,只有傅清知道,这道伤疤是如何而来——
他亲眼看着那个人割下这一刀。
彼时他们正路过一个算命摊,少女起了兴致,非要卜上一卦,还笑吟吟地说要问姻缘。
那盲眼相士将卦象扣在竹筒里,却并不翻开,沉默半晌才道:“姑娘请回吧。”
少女高高地挑起眉毛,那张艳丽的面孔在这摄人的逼视中更显压迫,朝着相士摊开手:“给我。”
那相士拗不过她,摇头叹息:“何必执着,姑娘天生孤煞之象,此签必为下下签。”
少女闭了闭眼,面色平静,却在下一刻手腕一翻,长鞭带着猎猎的风声,狠狠抽在桌角上,木桌应声而裂。
她拿鞭子指着相士,冷笑道:“先生有何凭据?”
那盲眼相士吓得面如土色,在地上瑟瑟发抖,只能大着胆子一指她的手腕,说她腕上的胎记便是凭据。
傅清和少女皆是一僵。
甚少有人知道,赤蘅仙主的手腕上有一枚桃花胎记,因为她出行时一贯用金饰遮挡起来。
这相士明明盲眼,却说出了这个隐晦的秘密。
他一字一顿道:“桃花本祥瑞,可惜生了六瓣,是为异象。”
身怀异象者,命主孤煞,薄情寡缘,不得善终。
傅清皱眉,正要赶走那相士,却见少女露出古怪的笑容,眉梢微挑,笑道,这也算凭据?
她眼眸一扫,拿起隔壁摊位上贩卖的剪刀,刀尖抵在腕上,猛一用力,便挑出那一点胎记来,只留下一个鲜血淋漓的血洞。
在场的人无不大惊失色,甚至有小儿当场吓哭,少女却是格格笑着,用带血的剪刀指着相士问,现在还是否薄情寡缘,不得善终?
那相士后来说了什么,傅清已经记不清了。
当时他只是看着那人流血的手腕心神动荡,寒意透骨。
这副美艳的皮囊下包裹的,是否是一个冷血的怪物?
而他以身相饲,必不得善终。
*
那块被挑破的桃花胎记,如今成了一道月牙形的伤疤。
傅清眼睁睁看着伤疤的主人步步逼近,唇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傅清哥哥,你是在拒绝我吗?”
霍桑歪头,剑身缓缓下滑,滑到了少年的衣襟上,停了下来:“乖,听话,不然我就要罚你了。”
傅清微微一僵,厌恶感犹如附骨之蛆攀爬而上,使得他忍不住战栗。
他咬牙,几乎用了最大的克制力让自己不要杀人。
霍桑却是变本加厉,木剑微微用力,往上一挑。
“嘶——”
那条轻薄的墨色腰带瞬间分为两半,滑落在地。
傅清几乎在同一时间后退,取下头上发带一掩,再转身时已是衣衫工整,甚至比之前还要禁欲几分。
唯有墨发垂落下来,露出一双冷霜般的眼瞳。
这双眼睛里,对霍桑再无柔情。
霍桑却不以为意,只是捡起那根腰带,在手指间玩弄,懒懒道:“你再不听话,下次碎的就不止这根腰带了。”
傅清眼中冷意越浓,他听出了话里的威胁和嘲弄。
世人皆知赤蘅仙主美艳无双,却不知她同样天赋过人。
自从被仇家灭门后,他修为大跌,而高高在上的前未婚妻,却如九天之凤,日益精进。
在入门测试上,他看出对方隐藏了修为,却不知她竟然隐藏得不是一星半点。
看着少年阴晴不定的脸色,霍桑只甜甜一笑:“陪我过招。”
傅清定定地看着她。
眼前人言辞刻薄,眉目轻佻,哪里还有那个红衣公子的样子?
或者,这才是她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