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早春,乍暖还寒。
今年海城的天气比往年冷了些许,清晨和煦的阳光透过半遮光的窗帘洒进别墅二楼,给床幔镀上一层金边。白底碎花的棉被里露出一张素白的小脸,女孩细眉微微蹙起,即使在睡梦中也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样。
少顷,归璟在梦里抽动,硬生生将自己吓醒。自从放假回家,她便噩梦不断,不多日,母亲的一记重锤给她平日里没由来的心慌做了个合理的解释。
归璟茫然地看着头顶的灯,回想起几天前那个致命一击。
归璟高考报志愿的时候没有选上自己喜欢的学校,她典型天蝎,死心不改,终于研究生考上了心仪的h大。
继续做一名学生,从某种程度来讲是勇敢也是逃避,但是归璟没想到,在母亲的眼里,大学毕业之后就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于是不可避免的,归璟被安排了相亲。
时间定在今天——农历大年初六。
相亲对象是她的小学同学——谢殊鹤。
然而非常不凑巧的是,谢殊鹤是她妈的干儿子,更不凑巧的是,几年之前归璟便向谢殊鹤表白过一次。当时她在国内念大一,谢殊鹤在英国留学。
拒绝的理由也是具有十足的说服力——异国恋。
归璟对异国恋没信心,对自己更没信心,于是她比想象中更加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结果,只是那次之后,她与谢殊鹤就再没说过一句话。
做不成男女朋友,那就做陌生人好了。
——
年初六,新年的气息已经没有那么浓,归璟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父母每天恨不得天不亮就起床,此刻坐在沙发上看着不知道第几百遍的春晚回放。
宋雅青正剥着一个橘子,见到归璟的一身黑,忍不住出声提醒:“今天和小谢见面没忘吧?”
宋女士是典型的江南女子,说话轻缓柔和,但是性子并不软弱。
归璟坐在餐桌前喝粥,偷偷摸摸地把不喜欢的蛋黄喂给身边的狗狗,她做贼心虚,被突然说话的女人吓了一跳:“知道知道,您都提醒了四遍了,我又不是老年痴呆。”
“那你应该知道你见小谢是去相亲,不是去奔丧吧?”从归璟中学开始,宋雅青就对这个小年轻总穿得暮气沉沉很不满意,“你吃完饭赶紧去把这一身换了,穿得喜庆点。”
归璟不知道这个“喜庆点”是个什么风格,难道谢家找的不是老婆,找的是年画娃娃?
虽然心里颇有微词,但是她懒得在这种事情上争执,穿什么并不重要,反正她也没想和谢殊鹤开花结果。
相亲地点很俗气地定在一个西餐厅,归璟懒得来回倒公交直接打了个车。今天太阳很大,但是空气还带着些凉意,归璟裹紧身上的大衣朝马路对面走去,远远地就从靠窗的位置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呵。
归璟轻笑了一声。
一身黑。
谢殊鹤俨然已经完成了从男孩到男人的蜕变,褪去高中时期的青涩,面部线条更加硬朗流畅,头发比以前更短,黑簇簇地像夏草一般生长。
在归璟进入餐厅的这段过程中,服务员过来添了些水,好像在问要不要点菜。谢殊鹤接过菜单,一如以前的礼貌、得体。
自从上次表白被拒,二人已经有叁年没见过面。
西餐厅的门打开,归璟直接朝着谢殊鹤所在的位置走过去,细长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每一步都在昭示着她与过去那个自己的不同。
谢殊鹤先一步注意到了归璟的到来,他站起身帮归璟拉开了椅子。
归璟对他的体贴感到意外,道了句:“谢谢。”
“客气。”
随后便是长时间的沉默。
久到归璟以为这一中午就要这样生生地挨过去的时候,谢殊鹤问:“要不要点菜?”
“好啊。”归璟接过菜单随意点了几道。
抛去谢殊鹤是她妈妈的干儿子这一层关系来说,归璟与他并不算多么熟悉。
小时候心思单纯,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喜欢谁就跟谁玩,感情直白而浓烈。上中学之后,情窦初开,归璟做不到少女怀春还能一本正经,于是离谢殊鹤越来越远。
到后来就更别提,一句表白将两人的关系降温至冰点。但是归璟却不后悔,她终于从多年的幻想中醒悟过来。
想到这一茬,归璟忍不住问:“你怎么会答应来相亲?不像你的风格。”
“我是什么风格?”谢殊鹤笑了一下,反问道。
归璟被这笑晃了眼,不可否认,谢殊鹤长得很好看,甚至好看得带着攻击性,他不是短视频里千篇一律的帅哥长相,但是让人一见到就挪不开眼。
归璟仔细想了想,回答:“真爱至上的类型?”
谢殊鹤愣了一下,扬起嘴角:“谢谢你这么不落俗套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