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番客套。谷镇长口口声声要大摆筵席,宴请丞相。
我自是不招人待见,无人问津,被谷镇长理所当然归为小厮,慢悠悠地跟在二人身后,进了后堂。
绝代哥哥与我并肩而行,紧盯着慈相的背影,双眼似要射出火来。
绝代哥哥啊,你虚长我许多,还不如我这般淡定,修行还不够啊。
酒足饭饱后,谷镇长安排我们在客房住下。
我掏出怀里的《随行纪事》,写道:“谷姓娘子,姿色出众,暗许慈相,奈何慈相不从,遂抵死相胁,与之私奔。”
这几个字写出来,我已经脑汁绞尽。不过凭心而论,这篇小说短小精炼,几字便将事件因果交代清晰,结局虽为杜撰,却也圆满,实属佳作。哈哈,本监国向小说领域又迈进了一步。他日与公子多情相见,不妨一同探讨探讨。
天色已晚,我却睡不着,索性披上外衫,踱了出去。
正是月黑风高私奔夜,夜半无人私语时。
谷镇长这宅子比我那绿林小院真是强上许多,一株株高大的玉兰树种在小径两侧,朵朵芳华不甘夜晚的寂寞,借着些许月光,折出莹莹的亮。
风起时,一阵幽香。
一路走着,竟来到了一处池塘边儿上。池中月溶溶,影重重。
以前我跟小皇帝除了遛遛小狐仙儿,便喜欢在“一棵湖”边上转悠。
小皇帝手持石子儿在空中一抡,然后再优雅地一扬,石子撇出,击打水面,发出个轻快的响儿来,随带着画出好些个圈圈儿。
我也有样儿学样,一抡,一扬,石子入水却要么是“咕咚”,或是“扑通”,响得沉闷,偶尔发挥超常,再溅上一身的水。
小皇帝说,他的打法儿叫做“身轻如燕”,我的打法儿叫做“虎背熊腰”,我便顺势笑他石子儿打得不够爷们儿,娘娘腔腔。
一日不见,他不知去了何处。当日夸口说要帮他追到慈相,但愿他别当真。
我弯腰,随手捡起块石头,丢了进去。池水“咕咚”一声,哈,这才是本监国的风格。
旁边一袭白影冲了过来。
我循声望去,一女子身着碎花翠纱百合裙,从一旁跑了过来,奔向水中。
我快跑两步,也往水中扑去,一把拽住姑娘的衣袖。
“姑娘,这池水太浅,不宜寻短见啊。”
那女子蓦然回首,桃腮杏脸,风鬟雾鬓,正是谷冉。
“苦公子误会,适才我是想去救你——”
相视一笑,我才忘了自己没有遮住一副丑颜,忙扯了袖子。
谷冉说道:“苦公子不必掩饰,谷冉从不以貌取人。”
我心中还是戚戚,谷冉将我欲抬起的袖子一挡,欣然说道:“谷冉也曾扮作丑妇,晓得个中辛酸。”
谷冉还真是个奇女子!此言甚合我意。
我们从水中走了出来,站在白玉兰树下。
谷冉蹲下,拾起朵玉兰花,低声道:“谷冉自觉与苦公子分外投缘,今日就姑且以心事想告,如公子嫌烦闷,谷冉也不再叨扰。”
我心中欢喜,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也好。
嘴上说道:“小姐严重了,若苦某可以尽一份薄力,定然是乐意效劳的。”
谷冉缓缓道来:“我是庶出,母亲去世得早,从小就不受待见。只能学些女工歌舞,只觉没有一丝滋味。”
她顿了顿,在地上坐了下来。
我也不客气,在她旁边坐下。
“但我从来就是个不安分的性子,又极爱幻想,凡事都喜欢与大妈父亲对着来。于是自小就偷偷摸摸,做些个出格的事情。”
我来了兴致,“不知小姐何所指?”
谷冉却不接话,“我总是想将清汤寡水的日子过得有些滋味儿,便攒了私房钱,伙同管家李叔在镇外开了间面馆,偶尔扮作丑陋小厮,迎来送往,也算长些见识。”
唔,和我颇有些相似。
谷冉继续说:“因为面相丑陋,总会受些客官的白眼儿,但一日,竟然有人动起手来,幸而一位客观出手相救,谷冉才得以安然无恙。”
我心说,小姐,怎会无人相救,你店里的伙计也不能是吃素的吧?
谷冉缓缓看向我:“那家店就是‘人面桃花’,慈公子就是救我之人。”
我回想一下,她眼神伶俐,确如当日小二,分毫不差。
慈相果然是个招摇的,走到哪儿都有桃花。
“原来姑娘与慈相是一见钟情,郎才女貌,却也相当。”
谷冉面色一红,“不错,我看慈相并不因我貌丑就作壁上观,可见他是个好人。”
嗯,是个好人,只可惜是个奸臣。
“前几日,父亲说为我定了门亲事,却是嫁给邻镇的首富楚大成做三房。这楚大成虽然富甲一方,但为人霸道无理,嫁给他,我这一生也就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