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电话欢腾的叫着,巴长庆、图警长、吴大棒子脸色煞白,这铃声一声一声的叫,就象阎王的催命声。
“声吸两口气,稳定下情绪,”翻译的声音冰冷,带着丝丝杀气,旁边的少佐却开口了:“我说樊大当家的,让他跑两步,气喘吁吁的。”
图警长浑身一哆嗦,腿肚子一下就软了,差点就缩到桌子底下,吴大棒子还好,依旧强撑着,只是再不敢乱动。
电话响了这么久,没有人接,说明人在外面,巴长庆的语气如果太平稳,反倒露出破绽。于是樊春申逼着巴长庆就在原地跑起来,跑了几圈,才让他过来接电话:“喂,喂,那里?”
“哦,王翻译您好,您怎么想起咱这地方了。哦,刚才,我在外面呢,王翻译,啥事呀,哦,您放心,您放一百个心,煤有的是,咱们这除了煤以外,啥都缺,就煤多了,水也与,响午刚加满,哦,吴大棒子呀,中午还见他和图老蔫喝酒呢,是,是。”
放下电话,巴长庆长长出口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然后对中佐说:“太君,不,长官,老总,”翻译噗嗤一下笑了:“巴站长别紧张,给你介绍下,也给你们二位介绍下,我们不是小鬼子,我们是华北战区下属特种部队,今天借贵地作点事。”
“是,是。”巴长庆根本不敢多话,图警长依旧浑身发软,吴大棒子到底是军人,阳刚之气稍多,率先回过神来。
“不知长官要做什么?要怎么对付我们?”
宋云飞神色沉稳,他没有回答吴大棒子,首先问道:“刚才是谁的电话,有什么事?”
“长官,是宪兵队王翻译的电话,他主要是提醒我,从哈尔滨发出的关东军特别列车,将在两个小时后在我们这停留,让我们准备好煤炭和水。”巴长庆很老实,没敢作任何隐瞒。
“以往这样的特别列车,宪兵队来吗?”宋云飞问道,这是有点奇怪的地方,有时间打电话,为什么没有时间来一趟呢?
巴长庆茫然不知,吴大棒子这时却插话道:“宪兵队的主力已经抽调到山海关去了,现在城内的宪兵队只有五十多人,即便加上国兵也只有七八百人,一般情况下,他们不到山里来。”
宋云飞点点头,吴大棒子和图警长这时有八成把握这支国军就是冲这列特别列车来的。练小森笑了笑:“这下好了,七八百人,就算全来也不够塞牙缝,两个小时,再等两个小时吧,喂,你们呢,也别找麻烦,我们把事干完就走,你们该干嘛还干嘛。”
吴大棒子苦笑下摇摇头,心说你们拍拍屁股走了,这列车不知装的什么,让国军千里迢迢跑到这穷山沟来,宪兵队又打来电话,说明这列车的重要性。丢了这样重要的列车,你们走了,小鬼子不把气洒我们身上,这百多号人恐怕都活不下来。
吴大棒子心里在打主意,事情一完就拉弟兄们上山,现在只能落草当胡子了,好在国军就要打过来了,到时候再想办法投奔国军去。
可吴大棒子没想到,巴长庆比他还急:“长官,咱国军啥时候能打过来,这小鬼子祸害咱们十几年了,咱们盼国军盼了十多年了。”
樊春申冷冷一笑:“妈拉巴子的,一帮孬种,你就不知道拿枪跟鬼子干,就知道当软蛋,连点尿性都没有,给我们东北老爷们丢人。”
巴长庆脸一红,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图警长讨好的笑笑:“是,是,拿枪跟鬼子干。”
“我也是老东北军,九一八时,弟兄们都想跟鬼子干,可长官不让打,我们有什么办法。”吴大棒子却不服气的反驳道。
“马占山,宫长海,冯占海,他们不照样在跟鬼子干,”樊春申现在气势极高,当年他率部加入义勇军,跟日本人血战数场,最终退走热河,可今天,他杀回来了,与数十万中国军队一块杀回来了,想起这些,他就百感交集。
“妈拉巴子小鬼子老子回来了老子又回来了”樊春申就想冲着这天地,冲着这思念了十多年的白山黑水狂吼
宋云飞很理解樊春申的心情,其实特种部队内有不少东北籍官兵,这些官兵是七年战争中的幸存者,这次空降东北,这些官兵是最积极的。
练小森却没心没肺笑笑,走到图警长和吴大棒子身前,伸手将他们的枪接过来,然后转身说道:“樊大当家,你老跟我吹,当年在东北咋地咋地,好像多有名似的,闹得我都想崇拜崇拜您了,你小白龙的旗号打出来了,你看,人家根本没反应。”
樊春申的壮怀激烈受到迎头一棒,胸中那股激荡稍稍压抑,宋云飞摇摇头,樊春申笑骂一句:“老子是在辽南,不信,你到辽南去打听打听,小白龙樊春申,谁不说声是条汉子老子当年和邓大哥一块反攻奉天,老子这儿中了小鬼子一枪,差点就被阎王收了。”
樊春申指着左肋,神情有些悲苦,那一仗他两千多兄弟,战后就剩下三百多人。也是这一仗后,他和邓铁梅分手。当年整个辽宁有二十多万义勇军,拿着原始的武器,与小鬼子拼命,传唱全国的《义勇军进行曲》就是为辽宁义勇军创作的。
“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整个东北七十万义勇军,在冰天雪地里,没有粮食,没有服装,没有弹药补给,以血肉之躯与强大的敌人鏖战,八个十个换一个,前赴后继,毫不迟疑。无数优秀的东北儿女就这样被打死,被冻死,被饿死,他们以他们生命撑起了中华民族不屈的脊梁。
“哎,别闹了,过来看看。”宋云飞见他们又要纠缠下去,立刻叫停,练小森在庄继华身边时很老实,到特种部队后,天性中的那种活波便表现出来了,不管那种场合都敢开口,樊春申也是个很四海的人,开始很有些瞧不起练小森这样的海归,经常在他面前吹嘘自己的光荣历史。练小森也不甘示弱,拿自己在海外的见识欺负这群土鳖,俩人只要一弄起来,没有半小时完不了。
要依樊春申的脾气,说不过就要动拳头,可练小森不行,他的身份太特殊,庄继华的“侄子”,宋云飞的师侄,关键是手底下还很硬,拳脚射击都不赖,樊春申还不一定搞得定他。
樊春申和练小森围过来,宋云飞点点地图说:“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按惯例,这样重要的列车,前面一定有巡逻车,后面有没有保护的铁甲车还不知道,你看,梅里尔的阻击线在这,施少先分队的阻击线在娘娘坡,我们在里面,所以,一旦开始,必须在一个小时内结束”
“放心吧,头,”练小森在商讨作战计划时从不叫师叔,而是按照部队的习惯称呼:“我带一队到对面去,领头的铁甲车就交给我,保证不让他给咱们添麻烦。”
“行,那就交给你吧,小白龙,你带两个分队到对面去,”宋云飞的神色充满杀气,经过二十年的战场厮杀,战争中发生的事已经很少能让他激动,可想起那些资料他便控制不住:“一个都别放走,我告诉你,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还是老人,只要是这列车上的,都是刽子手。”
樊春申郑重的点点头,宋云飞将那些资料告诉他了,连他这个胡子都感到恐惧。宋云飞抬头看着图警长和吴大棒子。
“你们还是不是中国人?”
“是,是,有什么事,请长官吩咐。”吴大棒子话里带有明显的投靠意思,他在刚才已经想清楚了,日本人已经风雨飘摇,与其跟着日本人完蛋,不如投靠国军,如果他们不要,还可以带弟兄们上山落草。
“你把班长以上军官集合到这里来。”宋云飞说,吴大棒子一惊,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宋云飞,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宋云飞没有开腔,只是用凌厉的眼神盯着他,练小森似笑非笑的望着他,樊春申一脸鄙夷,吴大棒子咬咬牙,心一横转身出去,反正肉在砧板上,横竖随人家的意。
练小森出去后,冲在外面的肖建彪使个眼色,肖建彪明白事情要抖开了,立刻发出暗号,所以队员开始慢慢移动,占据有利地形。
吴大棒子没敢耍花招,很快将班长以上的军官叫到站长室集合,十六个人排成四排,顾问草间也被叫来,他站在队伍最前面。
宋云飞将草间叫到面前,上下打量他,草间莫名其妙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练小森突然伸手从后面揽住草间的脖子,用力一扭,就听到咔一声轻响,然后松开草间,草间一下便软倒在地上。
刚刚集合国兵军官顿时大哗,人人伸手掏枪,吴大棒子连忙大喝:“都他**的住手都住手住手”
从窗外伸进几个黑洞洞的枪口,两挺机枪指着屋内,军官们更加不安,可也不敢乱动了,只是目光在四下里寻找。
“大家别慌,”宋云飞声音洪亮,伸手向下虚摁,军官们惊讶的看着这个日本军官说着中国话:“我们要重新认识下,我,华北战区特种部队队长,宋云飞少将。我们不是日本宪兵,我们是华北战区特种部队,到这里来是为了执行一项特殊任务。”
“相信你们也注意到了,我们已经控制了整个拉姑,”宋云飞语气中充满自信:“这场战争已经快到尾声了,小鬼子的兔子尾巴已经不长了,你们当上了伪军,现在有个赎罪的机会,你们敢不敢跟小鬼子干?”
除了吴大棒子外,其他军官还在震惊中,脑子大都乱成一团,不知道该做什么。樊春申冷笑两声大声骂道:“妈拉巴子的,一帮怂货咱们东北棒打袍子瓢舀鱼,怎么养出你们这帮怂货是老爷们不娘的就看着小鬼子糟蹋咱们的老婆孩子”
“别不服气,给你们介绍下,这位是特种部队副队长樊春申上校,”练小森收敛起刚才那种顽皮,平静而严肃的说道:“当年九一八之后,樊上校率部加入义勇军,在辽宁与小鬼子血战数场,数次死里逃生,可他没向小鬼子低头,东北沦陷十三年,他跟鬼子干了十三年,从热河打到南京,从南京打到缅甸,又从缅甸打到东北。这才是爷们,东北爷们跟他比,你们还真是怂货。”
“弟兄们,”吴大棒子站出来了,沉声说道:“我们还是不是中国人?”
“是大哥”
“既然是中国人,那敢不敢杀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