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区。”中岛康健显然赞同田边的意见,港区是东京的重要工业区,这个区不仅仅只有港口,还包括沿河两岸的部分地区,这块地区内集中了造船厂、钢铁厂、炼铝厂等重工业工厂,是中国空军必然轰炸目标。
立高之助没有争论,他望着天空中的黑点,黑点依旧不紧不慢的在天空盘旋,似乎在向地面的人群示威。
“他们怎么能在白天轰炸。”立高之助喃喃自语。
“怎么不能。”中岛康健反驳道,旁边的船友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心里嘀咕这个家伙的怎么比监视目标的还要象支那间谍。
“这是美国最新型的轰炸机,飞行高度一万米,我们任何高射炮和飞机都达不到这个高度,他们在九州就探明了这点,所以他们现在敢就这样来轰炸东京。”中岛的语气同样平静,四下里人群开始向防空洞和空旷的公园涌去,似乎那里能提供更安全的保障。
上野公园附近没有什么工业设施,立高之助他们虽然断定至少这波轰炸不是针对这里,但依旧不敢怠慢,他们不想去防空洞,于是随着人流进入公园。
公园很大,树木茂密,形成天然的隐蔽,立高之助三人站在河岸边,目光依旧紧盯着天空,支那飞机似乎已经找到目标,飞机开始向港口集中。
炸弹从天空落下,尖锐的呼啸声让即便远离港口的人群也发出阵阵惊慌,爆炸声从远处传来,立高之助随即发现,港口附近升起一遍火光,火光迅速蔓延,形成一条火带,红色的火舌在海风吹佛下迅速串向高空。
第三部血火抗战第十章狂澜第十节江户之花(四)
船友和一点胡依旧与立高之助他们在一起,他们一同站在岸边的樱花树下,听着远处传来的爆炸声,看着高高卷起的火舌和直上云霄的黑烟,此刻没有樱花,树枝上长满茂密的树叶,翠绿的树叶在风中微微摇摆。
天空中中国飞机的队形散开,一架架飞机轮番投弹,一串串炸弹从天而降,每一声爆炸都将火舌推得更高,灼热的高温,随着海风吹来,中岛康健又闻到佐世保的那种焦臭味。
“咱们的飞机呢?”树丛中传来议论声,立高之助眉毛一动,耳朵立起来了。
“不是说有上千架飞机保护东京吗?这些飞机上哪去了?”声音越发大了。
“骗子骗子他们骗人根本没有飞机没有飞机我们怎么办就让支那人这样轰炸我们?”
议论声越发大了,也越发激烈。立高之助扭头看,树枝下,一群市民正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在九州被轰炸时,军部为了安抚人心,宣称东京地区有上千架飞机保护,将排列整齐的飞机照片刊登在报纸头版,此举在一定程度上鼓舞了东京市民的信心。
议论声越来越大,船友似乎有些不安,他扭头看看了树下的市民又看看身边的一点胡,一点胡面无表情一动不动,中岛康健和田边也目不转睛的望着远处的火焰,火焰已经将天幕烧得通红。
“船友君,市民并不知道,零式飞机只能飞八千米高,而b29是在万米高空飞行,你去解释也无法解释清楚,他们不懂航空动力学。”立高之助好心宽慰船友。
可此话在船友耳中嘲讽更甚于安慰,船友内心有种隆重的受辱感,怒气勃然而发,他准备采取点行动,一点胡这时开口了:“立高君说得对,普通国民对军事了解很少,船友君,你应该保持平常心。”
“哈依。”一点胡显然是船友的上司,船友的眼中虽然还有不满,却也不再那么冲动。
立高之助微微一笑也不再理会,中岛康健盯着火光冲天的方向,眉头深皱,似乎在苦苦思索什么,田边嘴巴微张,嘴里不住在无声的嘀咕着什么。
几声尖锐的啸声传来,随即一连串爆炸在不远处响起,随即一连串火光冲天而起,躲在树下的人群发生一阵骚动,七嘴八舌的声音传来。
“是三关宅”
“幕下町”
忽然一道身影从身边冲冲跑过,立高之助定睛一看却是酒馆老板向外跑去,立高之助冲他叫了声:“喂你干什么快回来”
老板好像没听见,依旧迈着短腿向外跑,立高之助快步追上去,一把抓住他,将他拖回来,枝子背着孩子从树丛中冲出去。
“爸爸,您要要干什么呀”枝子也抓住老板哭喊道,背上的孩子似乎感受到大人的情绪,也大声哭泣起来,一时间场上哭成一遍。
老板的目光僵硬的望着不远处的火光,现在这里明显可以感到火势的灼热,老板的嘴唇哆嗦着:“我的酒馆,我的酒馆,完了,完了,全完了”
“我爷爷那会就开的酒馆,现在全完了”老板坐在地上,拍地大哭起来。
“这些狠心的支那人”人群中一个老女人咒骂道。
一点胡忽然靠近立高之助,在他身边叹道:“真惨啊,上百年的老铺就这样没了,将来他们怎么生活啊。”
“是呀,阁下说得好,”立高之助叹道:“帝国走到今天,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一点胡楞了下,中岛康健却冷哼声,他目无表情的看着正聚在一起哭泣的人群:“他们哭得太早了,还不知道是不是他们那个街区,支那人这次轰炸的目标是港口区,这边落下的炸弹不过是误炸,等他们将港口区彻底炸毁后,目标转向商业区,那时东京才是真正的毁灭了。”
“商业区?”船友惊疑不定的看着中岛:“不是吧,那里没有军事工业,只是一些商店,轰炸这样的地区不就是屠杀吗?”
中岛看着冷笑连声,便不再理他,一点胡也同样沉默,田边则用看小孩的目光看着他,让他感到自己的话非常幼稚,倒是立高之助微微摇头,拍拍他的肩头,以示安慰。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轰炸皇宫,陛下在宫中是不是安全。”田边自言自语道。
没有人接腔,特别是中岛康健、立高之助和一点胡,都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没什么疑问,以日本军队在中国的行为,中国人恨不得将日本四岛炸到太平洋底,何况一个皇宫。
船友看着中岛康健的相机,现在有些理解他的举动了。在这样的轰炸下,六百万人口的东京能承受几次?那些精美的建筑,城市被毁灭了,这些生活在城市的人们该去那里呢?除了东京,还有横滨、大阪、京都、名古屋…..。几千万城市人口,支那人会挨个轰炸,这些人又怎么办呢?船友的脸色开始发白。
哭泣声渐渐小了,所有人带着悲伤,呆呆的看着正在燃烧的地区,却忘记了思考,那些堆积在街边的水缸,那些挂在墙上的灭火器,为什么没能将火扑灭?
天上飞舞的小黑点,带来无尽灾难的美狄亚,摇晃着向西方飞去,空袭警报解除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城市,那是一声超长的轮船汽笛。
汽笛声有些象捂着嘴呜咽哭泣的女人,低沉的汽笛在东京上空回荡,人们慢慢走出公园,向那片灼热快步走去。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焦虑,他们都是附近的居民,从那股灼热的温度判断,燃烧的地点距离他们的家并不远。
看看快到家了,枝子从快步走变成小跑,她一手伸到后面扶助孩子,另一支手提着包,两条裸露的小腿飞快摆动,木屐发出嗒嗒声,天空中飘着灰烬,散发着更浓厚的人肉烤焦的味道。
老板紧紧跟在枝子身后,老板娘则提着箱子慢慢的随着人群向回走,立高之助有点厌恶这种气味,他不想这么早就回去,去闻那股浓烈的臭味。
“立高君现在不熟悉这个味道了吧。”中岛康健看出立高之助的想法,没等立高之助回答,他便叹口气:“其实,我也不喜欢这个味道,这只有烤肉味,没有硝烟味,只有这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才是军人熟悉的味道。”
立高之助苦笑,没有回答,田边却同样叹口气:“是啊,那是敌人的,现在是同胞的,我也不喜欢。”
中岛康健看着田边微微摇头:“田边君,怎么说起孩子话了,战争便是无所不用其极,我们在支那杀过多少人?两千万还是三千万?枝子背上那样大的小孩,我们杀过多少?田边君还记得吗?”
田边无言以对,良久才分辨道:“可那是战争。”
“这同样也是战争,”中岛康健神情漠然,语气丝毫不激烈,情绪也没有一点波动:“大本营制定了总决战方略,……。”
田边皱眉打断他的话:“中岛君,我和立高君已经退役,也正处嫌疑中,这种事情告诉我们,似乎不妥吧。”
中岛康健似乎没听见,他看着立高之助继续说:“…..武装几千万国民,待敌人登陆时,对敌人进行打击,不计代价,不计后果,准备用一百条命换一个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