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下山时,按理来说太医署的人便都该出来了,然而等了许久,却也没等到人,染墨有些焦急,蔚岚坐在马车中翻着书,倒也没有不耐烦,染墨想了想,突然站起来:“世子,我去看……”
话没说完,染墨就瞪大了眼,瞧着有个人蒙着脸,像做贼一样从太医署里弯着腰跑了出来。
这么猥琐的样子,除了林夏别无他人。蔚岚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淡道:“把她抓过来。”
“是。”染墨立刻跃了过去,一把抓住林夏,几位公子听到声音,说说笑笑,同蔚岚一起下了各自的马车。
众人下马车时,林夏刚好被提了过来,她一看见蔚岚就知道不好,用袖子拼命挡着脸,蔚岚皱了皱眉头,用扇子将她的手一压,便将那张脸露了出来。
林夏立刻闭上了眼睛,蔚岚瞧见林夏脸上的鞭痕,冷下声来:“谁打的?”
听到蔚岚的口气,众人立刻知道有人要倒霉了,大家一面打量着这个蔚岚的未来妹夫,一面揣测着到底是谁在太医署打人。
“世子啊,”林夏谄媚笑了起来:“您今天怎么这么……”
“谁打的?”蔚岚眯了眯眼,林夏立刻乖巧回答:“是病人。”
“在哪里?”
这次林夏学乖了,抬起手,指向了里面,蔚岚二话不说,提着林夏领子就往里面走。林夏被她拽着走到太医署门口,正想敲门,就看到染墨一脚踢开了大门,认真道:“世子里面走。”
众人被她土匪作态惊了一下,只有谢子臣和桓衡见怪不怪跟上,桓衡见他们迟疑,转头道:“走啊,怕什么?”
林澈咽了咽口水,有种不祥的预感:“王七,”他紧张道:“不会出事吧?”
“出事……”王曦沉吟,随后认真道:“那就出事吧。”
说完,他便带着林澈嵇韶阮康成跟着走了进去。
蔚岚走得很快,在林夏的指挥下进了太医署照看病人的内院,刚好看到医官走进来,蔚岚往那医官方向一看,谢子臣便一把将那医官拉了过来。
“认识她吗?”谢子臣指着林夏,那医官也是个懂眼色的,立刻明白过来,这是林夏带着人来寻仇了,而这些人明显非富即贵,不是他一个普通人家出身的医官惹得起的,于是立刻道:“公子,我没欺负过林夏,不信你问她!”
“欺负?”蔚岚转头看向林夏,林夏抬头看天,假装什么都没听见。蔚岚把林夏使劲儿一摇,林夏立刻道:“世子放手放手!我说,我什么都说!就是,我白衣出身嘛,”林夏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天才总是被人嫉妒的。”
“所以,你被欺负了也没回来说?”蔚岚冷笑出声:“打狗也要看主子,你不要脸面,我还要!”
要是让别人知道,她哥哥的妻主在外面是个怂包,谁想打她脸就打她脸,她蔚岚还有什么脸面?
蔚岚心中一下火起,指着林夏脸上的鞭痕,看着一旁的医官道:“她脸上谁打的?”
“张……张二公子……”
“谁?”蔚岚目光看向盛京百事通王曦,王曦憋着笑意,提醒道:“兵部尚书张程的公子,三殿下伴读张盛的弟弟,任南城军中千人督校尉。”
“千人督校尉?”蔚岚冷笑出声来,看向林夏:“带路。”
林夏默不作声上前带路,然后就来到一个吵吵闹闹的房间,房间里似乎有许多人正在大笑,南城军今日比试,伤了不少人,便由张二公子带着来太医署看诊,当兵的许多人脾气不大好,林夏包扎的时候下手重了些,便被张二公子一鞭抽了出来。
林夏简单说了一下过程,到门口的时候,染墨正准备踹门,蔚岚便已经一脚踹开了大门。
她踹门的时候,里面的人便有警觉,当场拔了刀,蔚岚站在门口,看着里面挤着的几十个士兵,将林夏往旁边一扔,掸了掸衣袖,温和笑开:“哪位是张二公子?”
“你他妈是谁?”站在中央一个小公子站起身来,手中鞭子轻轻拍打着手心,走到蔚岚面前来,目光肆无忌惮打量着她的面容:“这位姑娘长得好生俊俏,穿着个男人的衣服,是要勾引谁呢?”
听到这话,染墨瞬间冷了神色,蔚岚面色不动,手中折扇猛地就抽了出去,那折扇又快又猛又准,迅速敲打在张二身上,张二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反应,就当场跪了下去,发出痛呼之声,正准备起身,便被谢子臣一把按住了肩头,将他当场按着跪了下去。
“你他妈……”
张二怒骂出声,只是话还没完,便被桓衡一脚踹飞开去,桓衡将衣摆一甩,用更洪亮的声音将军营里学的荤话一串骂了出来,一面骂一面追着踹张二,怒道:“你他妈再看阿岚一样,老子剥了你的皮!”
踹着,张二呕出一口血来,南城军的人这才反应过来,怒骂出声:“你们这群杂种!”
闻言,王曦皱了皱眉,而这时,房里几十名士兵已经冲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其中一人还朝天放了个信号,这时候,林澈便彻底冷了神色。
他们来的时候没想过会遇到这种事,没带多少侍卫,而这些人明显也不会真的杀了他们,动用暗卫又显得太过招摇了些,于是王曦叹息了一声,有些无奈道:“阿岚,与你相识后,在下的生活,真是多姿多彩得多了。”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当街斗殴。
蔚岚仍旧保持着那一贯温和的微笑,而桓衡将玉冠拆了一扔,常常的衣摆直接撕开,蔚岚面皮一抽,忙道:“阿衡,不用这么大阵仗。”
“阿岚你别管,”桓衡啐了一口,恶狠狠道:“老子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将士!”
蔚岚:“……”
片刻后,她看着扑上去的桓衡,有些无奈。
“你开心就好……”
说着,她抬起小扇,一巴掌抽开了一个扑过来的人。
双方都没存着杀人的意思,对方人多,一时竟同他们打了个难舍难分,蔚岚始终是那副从容淡定的样子,其他人却都打出了些热血来,蔚岚看着一贯优雅的嵇韶一把提起桌子当着武器将所有人抽开,一面抽一面跑,零散着头发怒吼:“来啊!有种就上啊!”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什么……不太好的事。
南城军放了信号灯,不远处的士兵源源不断赶了过来。
一群人肉搏了一会儿,蔚岚见势不对,便开了路,让桓衡谢子臣招呼着人跟着她突围冲了出去。几个人也来不及多想什么,跟着蔚岚们一路狂奔,蔚岚们拐进小巷,然后冲出城外,来到城郊护城河边时,终于才甩开那些追兵。等甩开后,众人喘息着停了下来,体力不太好的嵇韶一屁股坐了下去,王曦们靠在树边,气喘吁吁,唯有蔚岚和谢子臣,一直是那副淡定的模样,大家喘了一会儿,而后面面相觑,片刻后,王曦大笑出声来。
“此处有风有月,应有清酒一杯!”
他朗笑出声。
蔚岚勾了勾嘴角,而谢子臣二话没说,便往远处人群走了出去。
“他去做什么?”林澈有些奇怪,蔚岚没有说话,她看着那人远走的背影,第一次觉得,打从认识谢子臣以来,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背影。
以前他的背影,从来都是清清冷冷,仿佛一人就是一个世界,唯独今夜,他似乎终于融在了这个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