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岚求之不得,她巴不得苏城多拖一点时间,起身应道:“是。”
苏城带着她来到桌前,他拿了白子,坐到棋桌对面,淡道:“你先行。”
“臣谢过陛下。”
蔚岚坐到苏城对面,将手中折扇放到一旁,然后拿出棋子,放到三三的位置。
苏城随意落了子,淡道:“我记得当年第一次见魏世子,其实很讨厌世子。那时候世子像一只孔雀,骄傲神气得让人心烦。”
蔚岚笑了笑,苍白面色上带了少有的软和。苏城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将这温柔的神色记在心里,蔚岚慢慢落了子,笑着道:“可那时候,阿岚是真心喜爱殿下。”
“喜爱什么?”苏城面色不动,房间里是此起彼伏落子之声,蔚岚抬眼看了一眼苏城,那明亮的眼里全是调笑:“喜爱殿下长得美啊。”
“若说美貌,我又怎比得过阿岚和谢子臣?”
“陛下太过自谦了,牡丹芳兰,自有颜色,”蔚岚放松自己,温和声道:“陛下有倾国之色,与子臣并非一种美貌。”
“蔚岚,”听到这样的话,苏城不由得笑了:“如今这世上,怕也只有你敢同我这么说话了。”
“这一生,”蔚岚将棋子落在棋盘上,淡道:“我与陛下,大概也是这样说话了,还望陛下见谅才好。”
苏城没有应声,蔚岚也不慌张,许久后,苏城慢慢开口:“若是如此,也是极好的。”
说着,苏城悄悄抬眼看了对方一眼。她在灯火下面容苍白,却那么从容温和,让人觉得倍加温暖安宁。
她捻起棋子,皱着眉头,一眼不发将棋子落了下去。
蔚岚和苏城下着棋的时候,天九走进了地牢之中,地牢里没几个人,天九端了酒进来,同他们喝酒畅饮,一行人不疑有诈,将酒喝下去没有片刻,便横七竖八到了一地,天九果断上前给谢子臣解开绳索,谢子臣早就没有了力道,绳索刚解开就砸在天九身上。天九将谢子臣抗在身上就往外冲,谢子臣迷迷糊糊清醒过来,艰难道:“天九?”
“主子,是我。”
天九快速奔出地牢,朝着和梅美人约定好的方向去。
梅美人是当年谢子臣献给圣上的美人之一,如今在后宫中位置极高。
“你这是做什么?”
谢子臣被冷风一吹,意识清楚了许多,天九警惕看着四周,背着谢子臣往外,恭敬答道:“魏世子让我们今夜将公子带出城去。”
“为何?是有什么变故吗?”
谢子臣心中不由得警惕起来。他与蔚岚早已有了自己的默契,就像当初不需要蔚岚说,他也配合蔚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中了苏城的圈套,被苏城扣押。他想,蔚岚必然明白自己的意思,他们将太子送出城,出城之前,谢子臣就通知了王凝,蔚岚通知了桓衡,只要太子在,苏城如此扣押大臣,日后就是他谋逆的证据。
而在王凝桓衡来之前,蔚岚想办法将朝廷安插的都是他们两人的人手,等太子回来后,蔚岚将玉玺主动交出,她和自己就是首功,太子无论如何也会给他们一个高位,加上朝堂中安排好的人,不出三年,他们便会稳坐高位。到时候,若是太子仁德,那他们就好生辅佐。若太子不顺,那他们羽翼丰满,就联手另立明君。
如今他受的所有的苦,都会在太子进城后成为他的功绩,蔚岚此刻冒这样大的险救他出去,是图什么?
谢子臣想不明白,天九却是看得通透,直接道:“世子不忍公子再受苦了。”
谢子臣愣了愣,随后便明白了蔚岚的意思,心中一时又是恼怒,又有些甜蜜,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憋了半天,红着脸说了句:“胡闹!”
说着,天九就将他送到了梅美人所在的地方,见四周无人,悄无声息冲了过去,将谢子臣往轿子里一抛后,赶忙换了装,跟在梅美人轿撵后面。而这时候,染墨也赶了过来,招呼道:“没事吧?走吧!”
“你怎么在这里?”谢子臣听到染墨的声音,赶忙卷起帘子,虚弱道:“你们到底是怎么谋划的,你家世子呢?”
“谢公子你别操心,”染墨欢快道:“我家世子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她去拖住陛下了,我们带你出城。”
“等等!”谢子臣明显感到周边还有人,直接道:“还有谁,出来?”
“公子莫怕,”一个声音从树上传来,恭敬道:“我等是魏世子的暗卫。”
听到这话,谢子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不由得变了脸色,确认道:“蔚岚把所有暗卫都派过来,她一个人去拖住苏城,给你们制造救我的时间?!”
“谢公子你别磨叽了,赶紧走吧!”染墨有些不满道;“你再啰嗦,我就要动手了。”
“蠢货!”谢子臣怒喝出声:“赶紧将我送回去,你家……”
话没说完,染墨直接一掌劈了过去,谢子臣本来就经历了多日酷刑,连走路都艰难,这么一巴掌下去,当场就打晕了过去。染墨甩了甩手,直接道:“世子说,他话多打晕带走就是。”
天九皱了皱眉,有些不满,但也不好喝染墨再纠缠,一行人匆匆出宫。
天九们一路往御膳房去的时候,蔚岚和苏城棋局开了三分之一,蔚岚棋风平稳,苏城棋风凌厉,两人胶着在一起,苏城却没有半点不耐,慢慢道:“探子同我说,王家王凝的军队往盛京赶过来了。”
“陛下无需担忧,”蔚岚面色淡然道:“桓家的军队也赶过来了。”
“阿岚是真心帮我吗?”
“自然是真心。”
苏城面色不改,他垂下眼眸,淡道:“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一直不敢信阿岚,阿岚会怪我吗?”
“我说过,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蔚岚落下一颗棋子,包死了苏城的去路,她一颗一颗提子,缓慢道:“陛下不信在下,不是一年两年的事,蔚岚习惯了。”
“你埋怨我吗?”
“臣不敢。”
“是不敢,还是没有?”
苏城追问,蔚岚没有说话,苏城静静注视着她,竟是不再落子,等了一会儿,蔚岚抬头看他,从他目光中看出坚决的味道来,似乎她不回答,他就不会再落子了。
蔚岚抿了抿唇,终于道:“其实那年将殿下从大殿抱出来,殿下靠着我的时候,我以为,殿下是信我的。”
这话说得苏城心上酸了酸,明明蔚岚什么都没做,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觉得仿佛是有天大的委屈,从这个人身上溢了出来。
蔚岚扭过头去,看着一旁的烛火,淡道:“不过也没什么,傻过一次,会错了陛下的意思,便不会再傻了。我当陛下是君主,那陛下怎么想,也与蔚岚无关。蔚岚只要尽忠就好……”
“阿岚!”苏城忍不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