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梓月听到这,心都替白应姝揪了起来。她是个无父无母的孩子,打小是茶馆爷爷把她养大,总是觉得自己比别人缺了好多。白应姝幼年丧母,只有父亲相依为命。可活了三十多年,到头来发现自己一直被外人左右,害了自己的爹爹,想必那一刻心里承受的痛苦一定是他人无法理解的。
至于周影帝——她真是不想多说。
“但是那么多年的矛盾,怎么可能一夕之间,几句话就能解开的?父女相爱相杀,也做了不少伤害对方的事情,很难弥补了。”司天美叹了口气,无奈道:“就在应姝努力去修复这层关系的时候,白老爷子跟白先生就出事了。老爷子去世了,白先生一躺五年,真的很难想象,一个人,面对一个根本没管过的公司,应姝当时是怎么挺过来的。而外界,却还在说是她篡权害死了老爷子……”
程梓月的心情也因为这个故事跌落谷底。她拉起白木头的大手,放在手心里紧紧攥着:“好在白木头不是醒了吗?纵然帮不上什么大忙,也好过白姐姐自己一个人。”
“那是程小姐你不知道,白先生现在可以算得上是艺程的灵魂人物了。”司天美咧开嘴角,颇有破涕为笑的感觉。
这时,隔壁的门开了,有高跟鞋的声响传来。
第82章 道德绑架
程梓月知道肯定是白应姝从里头出来了,下意识地就站起身子,可一时间却又不知道出去之后该跟白应姝和周赫清说点什么。于是就愣在原地,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白木头的行动却比她快得多,站起身长腿一迈,几步就到了门口。
拉开门的瞬间,白应姝跟周赫清的对话也飘飘荡荡进了程梓月的耳朵。
“周赫清,你也不用再试图激怒我了。跟你这种人渣,我没什么好说的,更没什么好气的。”白应姝的脸绷得很紧,面色铁青,微昂着头,怒意正盛地望着面前比自己高上许多的男子,拎着挎包的手指用力到搓出了声响来:“今后爱怎么在媒体面前造谣,都随便你。艺程的公关会奉陪到底。”
白应姝的话掷地有声,丝毫不给周影帝留情面。
一句“公关会奉陪到底”,完全是在说,从今天起,你也就配跟我公司的公关对话,别想再见我一面、跟我说一个字。
程梓月打心底对白应姝这种敢爱敢恨的果决佩服得五体投地。可同时,她也在为这一对惋惜:二十出头就认识了,现在往40奔了,还你不娶我不嫁地抱着这段感情不放手,纠纠缠缠要到什么时候呐?
周影帝近来这些所作所为固然可恨至极,可一想到全是为了引白姐姐出来见他一面,也未尝不可笑,甚至是煞费苦心。她倒很想看看,这件事情会以什么样的结局收场。作了那么多祸事,想拢回白姐姐的心,恐怕要比登天还难了。毕竟一味相杀就不会再相爱了。
至于盛辉跟艺程的关系……
周长宁虽然是盛辉的创始人,但如今除了周赫清手里的股份以外,周家对公司的实际运营与管理已经不似原先那般是说一不二的地位了。公司间有竞争是正常的,又何必撕破脸呢?现如今这个行业发展得越来越快,不断有新的公司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都打算分一杯羹。如果两个巨头争得厉害,得利的只会是第三方。
换句话说,如果两个人能摒弃这段私人恩怨,就做个生意伙伴,不是挺好么?
而周影帝显然是被白姐姐伤透了心。他一向充满了玩世不恭态度的脸上,神情也渐渐变得僵硬起来。白应姝就像个没有一点缝隙的顽石,不愿意向任何人敞开心扉。你在旁边手舞足蹈作乱时,她不理你,无动于衷。一旦你触碰到她的底线,她便奋起反击,杀你个片甲不留。想要引起她注意的你,却永远也看不见她内心的感情。
别说是对周赫清,纵是对她亲弟弟白应寒,怕也是如此。
刚认识白应姝的时候,程梓月对她也是心存芥蒂的,生怕她对白木头不好,就知道算计他手里那点仅有的股权。无奈白木头对能见到已故的姐姐满心欢喜,她不忍说些伤感情的话,只能顺其自然。
但现在看来,白应姝已将公司里许多重要的业务交托给他,也教会他不少人情世故,到底还是血浓于水。怪只怪她的心太坚硬,让人轻易无法接近。
所以难说,在这么坚强的外表下,她对周赫清还有没有一点留恋。
白应姝见周赫清被她那两句强硬之语噎得迟迟没有答话,便垂下眼帘,转身要走。
周赫清不死心,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应姝,你我本没必要闹到现在这个份上。你如果不爱了,没期待了,跟我说一声也就罢了。你心里有什么芥蒂,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你不觉得你总是这么潇洒地转头就走,已经欠了我好多解释?”他几次拉动她的小臂,白应姝都不愿回过头来。周影帝不敢太过用力,便干脆走到她面前:“纠缠你这么久,我就想要个解释而已。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我转头就走。”
“周赫清,我没什么好解释的。”白应姝的声音在很小的范围之内,稍稍软了一些:“而且相信我,你不会喜欢我的解释的。”
白木头实在听不下去,两步上前打掉周影帝的手,把姐姐拉到自己身后,怒意满满道:“姐姐说了不想理你,你换个人矫情吧。”
“白老弟。”周赫清亦竖起一身的利刺:“我父亲从盛辉辞职前,曾有一次触发了家里的警报器。保安赶来之后,他却坚持自己只是误碰。但打那以后,他就每日忧心忡忡,精神状态全然不对了,没过几天就递了辞职信。家里某个摄像头拍到当晚您出现在他家中,你便不要从中插话了吧。王莹的事情,是她死有余辜。但是我家老头子郁郁而终,绝不能说跟白家半点关系都没有。看在应姝的面子,这些事我都不愿意再计较。老头子病逝,你们来参加追思会,我已经不胜感激。现在周家就剩我一个,都是我说了算。你姐姐想让我怎样,我都做得了主。前提是你得让我跟她说上话。”
程梓月这才知道,在扳倒王莹之前,白木头是亲自去找周长宁谈话了。
“哼。”白木头冷笑一声,道:“且抛开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一说。对于你爹的死,我本也很内疚。但如今看来——他害得我白家支离破碎,害姐姐跟爹反目成仇,想必也是罪有应得。如今我们姐弟好不容易团聚,你却……”
白应姝用力一扯白木头的胳膊:“应寒,别多嘴。”
白木头自是还有许多话就要脱口而出,但也生生逼着自己就此打住。他沉了口气,捏着拳头沉声道:“别再纠缠姐姐或是程姑娘。”
言罢,他揽着白应姝的肩膀转过身,又朝程梓月伸出手来:“程姑娘,我们走了。”
程梓月无法干预他们两家的家事,只能点点头,一路小跑过去,把自己小手放在他大大的掌心。
离开时,她余光看见周赫清很落寞地低着头,又回到了刚刚跟白姐姐一起坐的那个包间,估计是独自买醉去了。
几人走到日料店大堂,白应姝的步伐渐渐慢了下来。大概刚才那种刚强已经全都用尽了,现在只剩下呵呵了。
白木头随着她慢下脚步,顿了顿,却又两步赶到白应姝身前,伸手紧紧抱住了她。
程梓月看到他满眼都是歉疚,高高的身子弯了下来,脑袋也靠在白应姝的颈窝,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姐姐,让你受苦了。”
程梓月眼眶也有些泛红,便不再看他们,转头望向跟在他们不远处的司天美。
司天美朝她摇了摇头,也尽是无奈。
晚上,程梓月练基本功的时候,就拿起手机来刷各种社交软件。
虽然早知道经过这一晚,白应姝乃至艺程的风评都会受到很大影响,可她还是自虐似的,忍不住想去看看。
果然,大家对白应姝的态度都快达到了“千夫所指”的程度。
首先,作为艺程影视的总裁、一个公众人物,当街动起手来就是不对的。影帝无论再怎么渣,也轮不到她白应姝出来当打脸侠。堵在大门口等着打人家,这实在不是什么有道德的做法。其次,人家只不过在见面会上谈及艺程以及白应姝这个人,做些无伤大雅的评价,顺便公平竞争,向程梓月发出邀请。从头到尾也没说什么过激的话。而艺程近来在电影市场方面的经营手段也的确是不如盛辉的,这一点无可厚非。难道自己做的不好,还不许别人点出来了?说不准听取了对方的意见之后,对自己的经营也有帮助呢。
最后,就是白应姝这个人在公众、舆论面前的信用问题了。从白易和白应寒出事以来,各方对她的揣测与指责就没有停过,可以说她的风评因为这事儿受到了相当大的影响。先是父亲和弟弟去世,后又有王莹、周长宁垮台的一系列事情,再加上连周长宁的葬礼她竟都没有掉一滴眼泪,好歹是恩师的葬礼,她却只跟周赫清发生不愉快,不尊重死者。
这年头从来不缺圣母,种种的道德绑架就快把白应姝说成个十恶不赦之徒了。
大家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看到白应姝被批评性格不适合混娱乐圈,就恼羞成怒动手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