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玉慢条斯理的在主位坐下,朝周瑞家的看了一眼。那是王夫人的陪房,处事圆滑,见风使舵,她之道林燕玉的身份,不敢拿乔,赔笑道:“老太君想念外孙女,让我们将林姑娘接回府上。”
“接回?黛儿住在我这亲姐姐家中难道还成了做客?”
这话轻飘飘的,气势却很足,下头那些丫鬟婆子后背上冷汗连连,周瑞家的在自个儿嘴上拍了一下,“瞧我这贱嘴,不会说话,夫人莫恼,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只盼您行个方便,莫要为难。”
燕玉想了想,轻笑道:“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前日接到父亲来信,说是惦念妹妹请姑奶奶将人接回扬州,在荣府叨扰了这么长时间,出行之前的确应该拜别老太太。”燕玉说着,唤了福官一声,“你去传个信,让姑奶奶带妹妹出来,择日不如撞日,也结了她们一桩差事。”
听了这话,周瑞家的连连陪笑,奉承话就没断过。
她们只是奉命接人,燕玉应得这般爽快,简直是给了天大的体面。
黛玉出来的时候,瞧着还是柔柔弱弱的,眼中却多了些神采,她给燕玉见了个礼,这才跟着姑奶奶上轿往荣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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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就像燕玉和林老太太期望的,黛玉向史太君跪地辞别,感谢外祖母教导。姑奶奶在场,史太君准备的那些煽情的话也说不出,只是叮嘱了一番,然后推说身子困乏,让王熙凤送客。
与容家的纠纷还没了解,宝玉被禁足,听说林妹妹回来了,他兴冲冲赶到老太太这边,还没进门就听到拜别之词。这话就好似晴天霹雳一般,他猛地冲进去抓住黛玉的手,“林妹妹,你要走?”
卧槽!早听说史太君居心不良将黛玉同自家哥儿养在一起,姑奶奶虽然生气,毕竟没亲眼见着,这会儿却不得了。
她一把挥开贾宝玉的爪子,将黛玉互道身后,冷眼看向史太君。
“光天化日之下,当着老婆子的面也敢污我林家女儿清白,这就是贵府的教养?”史太君脸上已有些挂不住了,她想解释什么,林家姑奶奶却没给机会,“将这声名狼藉的小子同黛姐儿养在一起,我却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能让贾宝玉退缩的就只有贾政而已,尤其……黛玉在他心中同别的姐妹是不同的,听说黛玉要走,他竟这么发起疯来。
“林妹妹别走,我不要你走!”
“留在府里大家一起多开心!”
我了个草,这是神经病?神经病?还是神经病啊?
林家姑奶奶啥阵仗没见过,还怕小子撒泼?她紧紧握住黛玉的手,燕玉支来帮忙的丫鬟也一左一右把人护了个严实,闹成这样,黛玉总归不忍心,她抿了抿唇,道:“我挂念父亲,想要回家侍奉左右。”
要是能听得进解释,那就不是混世魔王了。这货显然没想过林黛玉是别人家正经小姐,不是府上的丫鬟,相见随便见想摸随便摸。
他想了想自家父亲那张老脸,又忆起挨打时的模样,直觉判定,这是借口。
“不,这不是真心的,林妹妹你莫哄我!”
林家姑奶奶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她领着黛玉就要往外走,贾宝玉不依,竟要上前拉人,姑奶奶火气蹭蹭就上来了,她懒得同贾宝玉废话,直接扭头看向史太君:“贵府这哥儿真让老婆子大开眼界,若再胡闹下去,我便豁出去这张老脸也顾不得亲戚情分了,老婆子没这体面带不走人,那就只得让侄孙女婿亲自来请!”
燕玉叫她一声姑奶奶,侄孙女婿自然是指二爷庄凛。
史太君本想着黛玉同宝玉感情是最好的,小子闹一回又如何,能留下黛玉也值得,没想到这老婆子真敢!“老姐姐说的什么话,宝玉只是一时不舍罢了。”说着又冷声吩咐道,“白养的奴才,还不将宝二爷拦住,胡闹什么!”
姑奶奶冷笑一声,领着黛玉就走,宝玉还要撒泼,史太君只得使出杀手锏:“你父亲气还没消,还想招他是不是?”听了这话,宝玉就像被天雷劈过一样,整个人失了魂魄,他嘴里只念叨着“林妹妹……林妹妹……”
再次回到神威将军府,庄凛和燕玉就在前边正厅里等着,姑奶奶回来将此事一说,燕玉蹙眉,二爷知道她是不高兴了,顺势接了一句:“那贾宝玉真是白瞎了那副好相貌,什么衔玉而生,必有大造化,他这行事做派委实让人担心。”
燕玉还不知道自家相公激发了乌鸦嘴这坑爹属性,她揉了揉额角,叹口气。
管家大人直接笑翻捶地。
这夫妻俩都是高端黑啊,艹!
被他这么一担心,荣府那宝贝蛋还能好好活下去?怕是非得出点事了。
黛玉多少有些伤感,她却没动摇决心,这些日子宝玉的行径实在太不靠谱,简直不像自个儿认识的那灵慧通透之人,加上姑奶奶与姐姐燕玉那些话……她从前没细想,与宝玉同吃同住这事若传出去连累姐姐名声不说,扬州老父也要跟着蒙羞。
让父亲担心,姐姐挂念,姑奶奶亲自来接……她不孝。
雪雁本就是从扬州跟着黛玉上京城来的,对于回去并不抵触,尤其她还有些私心,紫鹃是老太君赐下的,在荣府处处压她一头,回去总不比现在更糟。紫鹃多少有些担心,她旁敲侧击探过黛玉的口风,知道姑娘这回是下定决心了,也就没说什么。
之后没两日,黛玉亲自到姐姐燕玉跟前道谢,依依惜别,跟着姑奶奶从码头乘船离开京城。燕玉这边也松了口气,总算少了个事端。林妹妹不在荣府,贾家那些糊涂人该不会凑她跟前来自讨没趣才是,正好别碍着养胎,万一见多了奇葩将肚子里的宝宝带歪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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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法是好的,往往却事与愿违。
黛玉前脚刚走,贾宝玉就生起病来,之后有发了高烧,贾母最疼孙儿,听他嘴里念叨着林妹妹,只得让周瑞家的再跑一趟,这时,他们还不知黛玉已经出发,说尽了好话才从燕玉口中得到这消息。周瑞家的心里咯噔一下,这下糟了。
贾宝玉一病半个月,郎中每天在换,马道婆往府上跑了好几回,京里人人都说贾府宝二爷不好了,容家与他们为难这么久,这会儿也松了口,只说让贾宝玉亲自给容大爷倒茶赔罪,这事就算了。
太后娘娘虽然不满亲侄儿受了这样的侮辱,听说贾宝玉已经病得起不来床,也不再咄咄逼人,夹在太后、太上皇、太皇太后中间的可怜皇帝水湛松了口气,尼玛……几尊大佛意见相左,这也太为难人。
帝王之道在于平衡,他一方面派太医去贾府给破石头治病,又传口谕说,痊愈之后,让贾宝玉给容云鹤端茶赔罪。
起初容云鹤他亲娘还有意见,细细一想,又觉得这安排挺合理。贾宝玉要是挺不过来,那就是大快人心为民除害;便是挺过来了也逃不脱要给自家儿子赔罪,左右不吃亏。
庄凛只“关怀”了贾宝玉一句,也没担心他活不过今年,是以,在太医的不懈努力之下,贾家宝贝蛋终于痊愈了,人虽然救回来,瞧着却蔫耷耷的,有事没事都在发呆,嘴里时常念叨什么。养了几日,瞅着差不多,贾政亲自带他到容家赔罪,他虽不愿,有二老爷押送却不敢乱来,只得乖乖倒茶。
容云鹤是真贱,他笑眯眯接过来,也不急着喝,只说:“前几日七王爷请我吃酒,特地说起此事,他让我转告一声,那琪官是他府上的狗,就算是打死,也轮不到宝二爷置喙,让你别惦记着,省得又闹出什么不愉快。”说完,他才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摆手让管家送客。
“哦,对了,贾二老爷,你也是读书人,朝廷命官,工部员外郎……自个儿家门前的事都管不好,谁敢重用与你?二老爷可别只顾着自个儿进步,千万要督促膝下爱子才是。”
贱人就是贱人,茶也喝了,道歉的话也听了,丫还要上眼药!
生怕贾宝玉活得太好是不是?
贾政最在乎的就是脸面和仕途,容云鹤一开口直接命中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