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清凤说着这话是时候,目光掠过一直紧闭眼睛的任清云,不出意外的发现,有两滴晶莹的泪,从他修长的睫毛下,滚落了下来——正好一举两得,等一下连解释都不用了。
任清凤面上一本正经,似是悲痛莫名,心里却想着,若是任清云问她那些本事哪里来的,她还能告诉他,是云娘让鬼界的朋友教的。
她心里叹了一声:有个做鬼的娘,其实也挺万能的。
“父亲大人,我明明白白的跟您说,我不笨,若是笨的话,您今日也不会再看见我们姐弟了,只怕早就被谋害,化成一堆白骨了。今儿个我的确用了手段,就是想将父亲大人引进我们姐弟的院子,让您亲眼看看我们过的什么日子,再提出搬出去的话,或许您会应了我的要求。”
“你……”任碧波高居丞相的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曾想过有一天被自个儿的女儿直白的话吓到——她处心积虑的引他到来,就是为了能够远离他,远离丞相府。
他承认,他被打击到了,狠狠地的打击到了。
可是,他却连愤怒都不能,因为不管任清凤将他说得多么的不堪,他都无法反驳,因为这些不堪是他自个儿做出来的事情。
第一次,他的心里升起了后悔,若是他这些年对这两个孩子,多一点点的关心,何至于父女会到现在的余地。
任碧波的万般滋味的时候,还有一个人心中也是万般滋味。
若不是死死压住那心头冒出来的火气,风流韵就要跳出来,给任碧波打得半死。
风流韵在悄悄跟着过来的时候,心里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知道任清凤的住处不会好到哪里,可是真的看见的时候,才知道到底有多破旧,才了解,她的日子过的有多艰难。
那摇摇欲坠的屋子,就跟摇在他心头一样,疼的他,如千刀万剐的难受。
你说有你这样做爹的吗?就是畜牲,还知道护着自个儿崽子呢,你一国之相,怎么连个畜牲都不如?
啊呸!若是说他是个老畜牲,且不是说清凤是小畜牲了。
他忙摇了摇头,这可千万不能给清凤知晓,这个坏脾气的少女,知晓了还不知道怎么跟他闹呢?
一旁的银翼也震撼了,眼前这摇摇欲坠的屋子,这破烂的地方,居然是任二小姐的住处。
她到底过得什么日子啊!
就是猪圈,都比这结实,比这安全啊!
这对主仆,实在让人无语,任清凤若是知晓,这对主仆一个说她小畜牲,一个说她住猪圈,只怕要跳起来,活埋了这两位。
正文第21章我不信你
“父亲大人,你觉得若是我们姐弟二人再留在丞相府,还能有活路吗?你觉得大夫人,她会不计较今日的事情吗?”
任清凤面色淡淡,声音平平:“您觉得今儿个这事情,大夫人会轻易饶过我们姐弟吗?”
她语气讥讽的说道:“父亲大人,您也别说有您护着,大夫人就会饶过我们,这么多年,也没见您能护着我们过,这次就继续不麻烦您了,既然拼不过,还能躲不过吗。”
她冷笑着,嘲讽的看着任碧波:“老实说,我不信你!”
“你……我是你父亲!”任碧波许久一来,一直居高临下,这么多年,除了头上的那位,谁敢这般毫不客气的对他如此说话。
顿时,一张脸气的发紫:“有你这么跟父亲说话的吗,真是没教养!”
“没教养怪谁?”任清凤不屑的斜视了任清凤一眼:“大夫人可是说了,我可是有娘生,没娘教的。再加上父亲不闻不问,想让我有家教,难不成天生地养啊!”
“你……”任碧波被她这油盐不进的样子起到了:“你还有脸了。”
任清凤目光森凉的看着任碧波:“我没脸,可是我能怎么办?这是事实,我五岁的时候,娘就没了,于是从此我和五弟只能吃剩菜剩饭,穿破衣烂衫,天天小打,三天大打,隔三差五的去祠堂跪跪,身上的伤从来都是这边没好,那边就添。”
她想了一下,很认真的说道:“我记忆中,就没有过身上没伤的时候。父亲大人,我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去谋算怎么让自己少受点打,怎么能多护着清云点,我自然没时间去想那些教养。”
她冷笑了一下:“其实想那些教养有什么用,能当饭吃,能当衣穿?”
任碧波怔住了,瞪着锦好,他第一次听人说得如此实在——比起饭来,比起衣来,教养不值一文。
她这些年就这么饿,这么冷吗?
“若是教养,能让我们姐弟肚子饱饱的,我保证会比谁都有教养;如果教养,能让我们姐弟身上暖洋洋的,我也会保证比谁都有教养;如果冬天里,有教养能得到一盆炭火,我也愿意成为最有教养的,如果夏日,有教养能让屋子不漏雨,我肯定会是世界上最有教养的。”
“可是,它不能,不能填饱我们姐弟的肚子,不能温暖我们的胃子,我们只能瑟瑟的躲在一边,被冻,被饿,你说一个人连最基本的生存的基础都没有,怎么去谈教养?”
任清凤看着任碧波,似笑非笑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白,语气清冷的说道:“父亲大人怪我不信你。你说我怎么信你?这么多年,我们姐弟三番五次的盘旋在鬼门关的时候,没有药,没有大夫,也没有父亲,有的只是冷嘲热讽。这样,你能怪我吗?一个让我吃不饱,穿不暖,连觉都睡不安稳的父亲,一个连我们一脚踏进鬼门关都不出现的父亲,你让我怎么去信啊!”
任清凤顿了顿:“不如父亲大人,您自个儿说吧!”
她冷笑了一声:“母爱是海,父爱是山,我从小海就干了,那么山蹋了,也未尝不是好事。”
任碧波被这话里的寒意给惊到了,居然打了个趔趄,差点站立不稳,扶着老旧,缺腿的桌子,这才勉强站好,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浑身充满着戾气的任清凤。
“所以,父亲大人,日后也莫要再说什么信不信的,您说着不觉得可笑,可我这个听着的人,却觉得可笑极了,未免我说出什么更没有教养的话,您还是管好自个儿的嘴巴吧,省的到时候又气到了您。”
这个女儿对他的怨念,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了。
他们就是再不亲近,也不该像现在这样针锋相对啊!
任碧波想起让他们父女针锋相对的女人,手上的青筋突起,真恨不得立刻飞回去,掐死李秋华才好。
他再怎么不喜这个孩子,可是那也是他的孩子,李秋华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是他的错,是他没保护好他们姐弟,也难怪会这么怨恨他?
“你是真的想搬出去?”
这么瞬间的功夫,他似是苍老了许多,相信没有一个父亲在面对这样充满怨恨的女儿时,会不苍老的?
“当然!”她抬眼看了眼任碧波:“我还不想死,自然要搬出去。”
她这是怕秋华报复啊!
今儿个这事情,都是他吩咐下去的,可是这孩子却怕成这个样子,她嘴里说得再坚强,其实说到底,还是害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