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清凤垂下眼帘,听着画词娓娓说着任清云的风流韵事,虽然她表情没有一丝的异常,神色也很平静,可是画词却知道,任清凤此刻的心情绝对不会如面上表现的这般平静。
“……当日大少爷回府,相爷兴致高,拉着大少爷和五少爷多喝了两杯,五少爷回房的时候,就撞到了新进府的丫头福儿,福儿长得貌美,性情温驯,被酒醉的五少爷撞伤了腿,流了不少的血,连路都走不了,不过这个福儿心肠可真好,却还一个劲的安慰五少爷,说没事,是她自个儿不小心,是她没好好看路,不关五少爷的事情,让五少爷先行离开。赶巧五少爷身边的小厮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当时居然不在身边伺候。小姐,你说,这事上的巧事有多少,居然全都被五少爷给赶上了。”
画词用一种嘲讽的语气说到这里,又道:“当时夜深,长廊里也没有多少人,温柔美丽的丫头虽然楚楚可怜,却又故作坚强的请五少爷先回去休息。于是,五少爷于心不安了,怎么能留柔弱的丫头一人在夜色中,既然下人们都没过来,他只好亲自送小丫头去下人的院子,原本五少爷心中还一心提防,谁知道到了下人院门,那美丽的小丫头说什么都不肯让五少爷送进去,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说什么人言可畏,她虽然是个下人,可也知道礼义廉耻,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即使现在进府为奴,可也不能玷污了父母的名声,于是强忍着疼痛,自个儿一跳一拐的进了院子,这般刚烈自律,倒是让五少爷另眼相看,生出了些许的好感。”
“原本以为此事完了,可是小姐失踪后,五少爷心急如焚,向罗翰林请了假,四处寻找二小姐,不知道怎么的,又遇上了去寻大夫的福儿,福儿因为身上钱不够,被轰出药方,还被药房的伙计,狠狠地的羞辱了一番,美人儿眼泪汪汪,满面羞愧,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五少爷瞧着她那模样,一时动了恻隐之心,豪气大发,掏了银子,为她求医,然后还送她回府,一路上,小美人连连感谢,好话说了一堆,五少爷自然谦虚一番,这般你来我往,那丫头让五少爷深深的体会到,她是一个心地纯良,却又性情刚烈的好人家女儿。因为五少爷的慷慨解囊,这美丽的丫头对五少爷感激不尽,这两日腿伤好了,就亲自去找五少爷再次表示感激,谁知道不知怎么的,两人就居然一时天干物燥,滚在了一起。”
画词说到这里,面上带上一丝惭愧:“请小姐见谅,奴婢和墨色因为小姐未曾回来,心思不定,倒是疏忽了五少爷,还请小姐见谅。”
任清凤垂着眼帘,听到这里,微微抬了眼睛,看了画词一眼,眼睛慢慢地眯起来,眼中一道光芒闪过,却极快的掩饰下去,淡淡说道:“此事与你无关。”
画词听她的语气,不知道怎么的心中一抖,却极快的压下忐忑,继续道:“五少爷刚刚得了那温柔美丽丫头的清白身子,就被人撞破,闹到大夫人的面前,大夫人倒是心善,让当即训斥了五少爷一番,就要抬那丫头做五少爷的通房,日后生下子嗣,就抬为妾室。五少爷还没开口,那丫头却一头撞在墙上,好在大夫人身边的丫头是个眼明手快的,这才拉住了她的衣裳,缓解了力道,只是撞晕了过去,没有自杀成功,请了大夫,一阵忙碌,总算是将她酒醒过来,问她为何寻死,却说什么府上本是官宦之家,只是现在家道中落,进府当差,不过是糊口饭吃,却也没有堕落到要沦为通房丫头,她失去了清白,玷污了家门,就已经无颜活在世上,若是再做通房丫头,那就是死后也无颜见列祖列宗。”
画词说道这里,顿了顿:“五少爷似乎对她的寻死举动异常的激动,听的那丫头如此一说,居然跳起来说什么一定要娶那丫头为妻,大夫人倒是拍案而起,怒不可及,说什么到底是相府的公子,怎么能娶一介婢女,即使没有卖身为奴,但入府为奴却是不争的事实,尊卑差异,这门不当户不对的,这么亲事她说什么都不依,就是三小姐也苦口婆心,说什么娶妻应该门当户对,才能和美,让五少爷莫要生气。”
画词说到这里,又是一声冷哼:“只是不知道怎么的,大夫人,三小姐不劝还好,这么一劝五少爷的态度就更坚决了,反而怒气冲冲的拉着福儿出来,说什么自个儿的婚事莫要大夫人,三小姐插手,只等二小姐回来,他就禀告二小姐,然后请二小姐上门提亲。”
画词抬眼,看着任清凤,轻笑了一声:“小姐,五少爷这脖子伸得老长,就等着您回来去福儿家中提亲,而那福儿丫头也安心的回了家门,就等着五少爷的花轿上门呢。”
任清凤没有理会画词的嘲讽,而是淡漠着一张脸,问:“那女子有什么不妥?”
画词用如此口气说话,自然表示这事情有可疑之处,清云到底年幼,只怕心急如焚之下,中了别人的圈套。
画词心中再次为自家小姐的脑袋感到深深的骄傲,真不知道五少爷和小姐是一母同胞,怎么这脑子差距会那么大,这么明显的陷阱,怎么就没看得出来。
画词冷笑了一声:“不妥?别说她突然冒出来,别说她没有卖身契,别说这事情巧的离谱,就她那张脸,就是大大的不妥!”
任清凤面色一震,眼皮子跳了一下,沉声问:“她那张脸,有什么不妥?”
画词看了任清凤一眼,迟疑了一下,才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奴婢眼花,瞧着那福儿那张脸,居然有几分小姐的样子。”
任清凤听得这话,手中的茶盏“砰”的一声,捏得粉碎。
“小姐!”画词戏谑的表情顿时一收,惊叫着冲上来,仔细的擦看碎片有没有伤到任清凤的手掌,好在只破了点皮,并没有伤到,这才放下心,缓缓地劝道:“您可别生气,伤了自个儿的身子,还不是白白如了别人的意。五少爷这事情虽然做的荒唐,可是只要小姐开口不许,五少爷也断然不会忤逆小姐的意思。娶不娶,还不是小姐的一句话!而且奴婢听说,福儿原本的目标是住进相府的风太子,只是似乎没讨到好,这才将目标转向少爷的。”
画词最讨厌女人不自爱,说什么没鱼有虾也好,故而对这位长得像任清凤的福儿,一点都无法让她爱屋及乌,怜惜她去。
任清凤用没有受伤的手,揉了揉眉心,略带疲惫的说道:“我真的很后悔,我早就该想到她们会断其翼,斩其手足,朽其根,不折手段来谋害清云,却还是疏于防范,给了她们动手的机会。清云自小与我相依为命,对我这个姐姐一直心存愧疚,认为自个儿没有照顾好我,她们煞费苦心的找来一个与我相像的人,自然能得到他的怜惜,再加上我上次落水之事,清云一直以为是我情场失意,故意寻死,最是对那烈性女子,心存怜惜,痛恨如同青轩宇这般背信弃义的男人,她们小心翼翼,对症下药,清云他如何能挣脱。”
任清凤长叹一声:“若是我早些看清这些,先下手为强,给清云定下亲事,他最是责任心强烈,只要定了亲事,有了未婚妻,不管他对福儿再怎么怜惜,也不会动这样的念头。”
任清凤倒是不在意福儿为奴的身份,她看重的是女子的人品,若是福儿是真心相待任清云,她一定二话不说,带着浩浩荡荡的聘礼去福儿的家里提亲。
可是,这福儿明明是人挖出来的一个陷阱,她总不能明知道是陷阱,还要眼睁睁的带着任清云跳下去吧。
这不是她行事风格。
她没有门当户对的概念,可是却非常的不喜欢福儿这种对自己的婚姻,动用心机手段的女子。
福儿会来,想必是有人将她送到任清云的眼前,而她为了一些她所看重的东西,愿意配合。所有的计策,都是为了能让福儿嫁给任清云,在算计之前,早就将任清云的性格摸得一清二楚,才会这么有针对性的以退为进,一步一步引着任清云往陷阱中跳。
只是,她却容不下这么个别有心计的女人,成为任清云的妻子、
画词见任清凤心跟明镜似地,咬了咬唇,又迟疑的看了任清凤一眼,心里犯了嘀咕:只是说了五少爷的风流艳事,二小姐就如此气愤,那下面的话,只怕二小姐要气得头顶冒烟,她是不是瞒着……
这瞒着的念头在脑海中刚刚升起来,她立刻暗自摇了摇头,小姐如此聪慧,怕是瞒着也瞒不住,再说了,事情已经发生,应该是让小姐心中有数,才能应付后续。
画词舔了舔唇,语气变得有些严肃,对着任清凤认认真真的说道:“小姐,自从五少爷对福儿慷慨解囊之后,府里居然出现一种奇怪的流言……”说到这里,声音又是一顿,才用一种咬牙切齿的语气说道:“流言说……说……五少爷因为年幼失母,对二小姐……二小姐有畸念……所以才会对福儿情不自禁。”
原来,真正的杀手锏在这里。
任清凤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潋滟生波的美眸之中,寒光闪过,她刚刚心中还有些奇怪,对方这般费尽心机,又千方百计找来福儿这样的女子,目标应该不只单单是任清云吧,没想到对方拐弯抹角,最终的目标依旧还是她。
这是要将她的名声毁得灰都不剩啊!
姐弟畸恋,任清云比她小,到时候自然可以用年幼无知推搪,而她身为姐姐,自然要一肩担下这样的龌蹉名声。
这手段不算怎么高明,却毒辣异常,若是真的让福儿成功嫁了任清云,只怕世人就算生疑,也会信上八分,她任清凤就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可是若是不让福儿嫁进来,同样也不是什么妙招,先不说任清云得了福儿清白的身子,在道义上过不去不说,若真是闹大,任清云的前程算毁了。而且同样,不会堵着民众的嘴,只怕心思黑暗的,都以为任清云不过实在避嫌。
也就是说此刻的福儿,娶还是不娶,都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这次对手的智商似乎忽然之间变得高了许多,是任清流吗?
她微微摇头,应该不是,这位兄长太过孤傲,为人还算磊落,这等龌蹉的手段,应该还使不出来。
但是若不是任清流,以任清水和李秋华的脑袋,绝对想不出如此的主意来?
或许,她们的身后还有什么高人指点?
只是这人是谁?李家的,还是其他什么人……
画词以为任清凤听了她的话,一定会怒火冲天,却没有想到此时的任清凤却已经收敛了怒气,沉凝了起来,许久之后牵动唇角,扯出一抹浅笑,只是那笑,凉薄如水,瞧一眼,就让人清寒无比。
“还真是不将我踩到脚下,不甘休!”
那边才冒出风流韵求娶她为太子妃的事情,这边就开始流传她与任清云有畸念,不惜毁了任家的名声,都要将她毁去,这份魄力连她都不得不要鼓掌赞叹。
任清凤沉默了半响,然后又开口问:“还有什么情况吗?”
“三小姐最近不知道怎么的,得了宫中德妃娘娘的青睐,走的很近,这几日几乎日日进宫。”
“德妃娘娘?”任清凤眉头一挑,似是有些惊讶。
说起这位德妃娘娘,那可是鲁国的传奇人物,听说出身低贱,是鲁皇出宫游玩时遇到的民间女子,鲁皇一见倾心,然后接入宫中,宠爱有加,只是这么些年来,在宫中异常低调,几乎很少在人前露面,说是身子差,连每日对皇后的晨昏定省都被鲁皇给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