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淡定的,略微有些生人勿近。
跟你说话时,偶尔会笑,眼神很暖,语气平和,带着淡淡的温柔。
她在路上铺垫了好久的“你难过吗?”之类的问句,好像根本就问不出口了。
之前反复构思过的安慰语句,也完全找不到一个时机对他说。
谢夏谚甚至请她吃饭,跟她开玩笑,半点不避讳地提到谢姥姥。
所以在山里走路时,她也忍不住,把心里想说的话给说出了口。
她当时还模模糊糊想过,天哪,她竟然在这种时刻跟对方说情情爱爱这种事,简直是太没品了。
但很显然,对方的接受度显然比她想象的要高很多。
而现在,谢夏谚给她打了电话。
纪枣原忽然就想,她为什么非得要这样绕来绕去的自己在心里瞎琢磨呢?
谢夏谚又不是不知道她是善意和好心的。
就算真的说错了话,难不成对方还会对她破口大骂?就算真的被骂了,那就被骂呗。
一时的情绪宣泄和反击,难道还会闹到要绝交的地步么。
不管是对于谁来说,亲人离世都是很伤痛的事情,纪枣原觉得,她完全可以忍住不还嘴。
于是女生握着手机,小心翼翼地、认真地回答道:“谢夏谚,你知道的,我纪枣原这个人,做事坦坦荡荡,从来不搞装模作样吊胃口这件事。如果是放在平时,我绝对、一定会答应你,毕竟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嘛,如果我能考上q大,我就答应你的示爱。”
“但是?”
“但是现在,你确定你真的可以谈恋爱吗?……我的意思是,可以在这种时刻确定关系吗?”
“为什么不能?”
“因为……你姥姥她,”
纪枣原咬了咬唇,“你姥姥不是前几天刚去世吗。”
“我姥姥,”
他顿了一顿,没有说没关系,反而把话头转到了另一个方向上,“事实上,我姥姥在去世前,给我留了一封信。”
“信是两个星期前写的,那时候她也是因为身体状况进了医院,出院后,就开始着手处理自己的身后事了。”
纪枣原垂在身侧的左手因为紧张,而下意识握成了拳:“她那个时候就知道……知道自己要不好了吗?”
“或许吧。”
男生的语气很平静,“她在信里说,今年最高兴的事情,就是看见了你。”
“……”
纪枣原愣住了,“为什么看见了我,会她很高兴?”
“可能,在这之前,她一直担心我会孤独终老吧。”
谢夏谚淡淡一笑,“其实,老人家年纪已经很大了,两年前还做过一场大手术,对于死亡这件事,全家人包括她自己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纪枣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那么片刻,她忽然想到了自己同样年纪很大,身体也不是太好的奶奶。
然后迅速把奶奶的身影从脑海里驱逐开。
——这种事情,连想一下,她都觉得要流泪了。
“谢夏谚。”
她轻声问,“你是不是很难过?你哭……哭了吗?”
“……难过这种事情,不一定非要像演话剧一样摆到台面上来。”
男生非常冷静,“你哭再大声,如果只是哭给自己听的,那没有意义。不仅没有意义,还没有道德和良心。”
这段时间,谢夏谚几乎见识了这世上所有能表现出来的悲伤形式。
嚎啕大哭。大吵大闹。自杀晕厥。
每一种都声势浩大,恨不得马上就跟着老人家一起在地下相聚。
然而哭闹之下,是肮脏的几乎盖不住的丑恶嘴脸。
以至于那些眼泪也变成了地沟油,色泽焦黑,散发着难闻的下水道臭味。
谢夏谚想,与其这样,倒不如在灵堂前大笑三声,还来的敞亮一点。
姥姥在世的时候,最疼的是谢元洲,其次是大舅舅,对母亲怀有最深的愧意。
至于对他,不是没有爱,也不是不为他着想,只是,一个人的心思就那么多,人多了,就不够分了。
投入成本这件事,这感情上同样成立。
所以爱的越来越爱,不爱的越来越不爱,久而久之,老人家在他身上放的算计,要远远高于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