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点点失落早就被冲得一干二净,林竹按着想哼歌的冲动,壮着胆子飞快地在边上一笔一划写了半天,自顾自高兴地看了一会儿,唇角悄悄抿起来。

钟杳已经躺下,等一会儿水汽一散,就又什么都看不出来了,明天有人擦玻璃,也不会留下证据。

万无一失。

林竹高高兴兴地钻回热水下,抬手抹了两把脸,惬意仰头任热水迎面浇下,奔波了一天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

……

钟杳悄悄转身,朝隔档的玻璃上扫了一眼。

从外面看,浴室里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清楚。

水汽朦朦胧胧地附在玻璃上,隐约能看得到林竹这么多天下来仍显单薄瘦削的身影,被蒙了层柔光似的,安安静静拢在水下,却依然能透出鲜亮又蓬勃的生气。

像是株新生的竹笋,多重的石头都压不住,哪怕磕的伤痕累累了,也依然一往无前地往上蹿着。

钟杳心里发软,轻轻笑了笑,担心经纪人面薄,正要转身躺回去,目光忽然被玻璃上新的字迹吸引。

浴室里的灯光要比外面明亮很多,暖洋洋的亮黄色光芒透出来,给那些痕迹镀上了一层软软的金边,活活泼泼地亮在他眼前。

即使投过来的字是反的,也能轻易认得出来。也不知道已经手握四十来个签名的经纪人什么时候学会了他的笔迹,热热闹闹地写了一墙的钟杳,有大有小有高有低,把他写下的那一个笋字围得水泄不通。

钟杳揉揉额角,瞳底泛起清浅的哑然笑意。

林竹洗好出来前,钟杳特意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侧,呼吸安稳绵长。

影帝级别的演技经纪人还是分辨不出的,林竹试着轻轻叫了他两声,没见钟杳回应,就彻底放下心,轻手轻脚地换好衣服,在床上躺下。

期待是真的,紧张也是真的。

林竹来回烙了几次饼,听着身边安稳的呼吸声,头一次越发心慌意乱睡不着,煎熬十来分钟,终于忍不住坐了起来。

——床其实足够宽敞,睡两个成年男性绰绰有余,哪儿都不至于碰到哪儿。可毕竟对面就是钟杳,万一自己睡迷糊,把钟杳当了家里的抱枕……

林竹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硬着头皮起身,悄悄下床搬了几趟东西。

钟杳佯作睡得沉了,任背后悉悉索索的不知道折腾什么,一直忍到林竹呼吸绵长安稳睡熟,才终于耐不住好奇回身。

钟杳没能看见林竹。

经纪人大概是睡在了床的另一侧,能听得见轻轻浅浅的鼻息。

一度被海外的某知名纪录片导演诅咒过魅力大减的钟影帝面前赫然摆着一溜坐垫抱枕,两两一组垒成碉堡,坚不可摧地摆在了床的正中间。

第39章

翌日清晨, 林竹被特意上好的闹钟叫醒, 悄悄从堡垒一头探身望了望。

窗外还暗着, 抱枕依然好好地支着。

钟杳似乎始终没换过姿势,仍侧身躺着安静沉睡,手机随意扔在枕头边上, 电量耗竭的小红灯正拼命地闪个不停。

林竹有点儿疑惑,起身轻手轻脚绕过去。

钟杳的手机睡前是他在玩, 特意插了充电器,放下时电量还是满的。只是待机了一宿居然就已经没剩多少电量, 电池老化的程度实在有点太过严重。

看来有必要再换一款续航能力强的手机了。

林竹在心里添了一项出纳, 找到钟杳的充电器, 替他把手机充上电,又忙忙碌碌着一个个拆掉抱枕运回沙发上, 溜回床上重新躺好。

天光一寸一寸亮起来。

今天是杀青戏,两人谁都没敢睡实, 闹铃一响就默契如常地起了身,换好衣服洗漱妥当, 准备提前去片场熟悉环境。

林竹在屋里检查落没落东西,钟杳先去开门。刚迈出一步, 正好被匆匆回国参与杀青拍摄、刚得知了那一场戏的最终拍摄版本,愤而前来声讨罪魁祸首的编剧撞了个正着。

“我熬夜写的剧本!熬夜写的!还在论坛上匿名征集悬赏素材!你对得起我吗?!”

编剧时差还没倒过来, 暴跳如雷戳他胸口:“我还给你俩打了精装版的!字体都特意用的雅黑!就为了给你机会!你怎么, 你怎么——”

编剧气得说不出话, 正勉力组织着词汇, 忽然扫见从房间里出来的林竹。

编剧话音一顿,迟疑着抬头,确认了一下门牌。

编剧:“!”

编剧的眼神忽然变得意味深长。

“抱歉,杀青宴多赔你几杯酒……”

钟杳轻咳一声,抬手正要开路,编剧忽然转怒为喜,大力拍他肩膀:“你怎么这么争气!”

钟杳:“……”

“挺——挺好,进度挺快。”

编剧善解人意,没当着林竹的面多问,拍拍钟杳的肩,神情慈爱语重心长:“今天你戏份重,有打戏,别太放纵,腰不能不行……”

“还困吗?要不回去再睡会儿?”

钟杳一宿都没睡着,根本不打算猜测编剧都脑补出了些什么,一把掩了门,替仍睡眼惺忪的经纪人压了压翘起来的头发:“还是下去吃个早饭?到时候先拍我那场,片场也能补补觉。”

“不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