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振波看惯了这些大风浪,稍顿一刻,猜测:“是有什么事让他误会了吧?”

想起上次靳导对钟杳的暴怒指控,林竹实在不好意思说实话,含混答应:“是,不过都是子虚乌有的事——”

“当然是子虚乌有的事。”

靳振波打断他,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可是——是谁这么无聊。偏在这场戏之前,把这些子虚乌有的事传到了他耳朵里呢?”

林竹豁然一惊。

靳振波平时向来不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也不愿意多说,点到即止:“这种事你们看不出来,我们在这儿待得久了,就容易多想……你是他的经纪人,这话我不跟钟杳说了,你留个心眼。”

靳振波:“国内的圈子现在很封闭,除了九十年代那一拨,再往后要出个能走出去的……太不容易了。他现在有这个前途,别让什么居心叵测的人在这时候坏了他。”

该说的都说过了,靳振波没再多话,挂断了电话。

林竹靠坐在床头,稍稍攥紧了手机。

他进圈子时间太短,又习惯了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阳谋,罕少遇到这种借刀杀人的局面。可让靳振波一点拨,心里也就差不多明白了。

给黎奕杰传消息的人应该很小心,只让他笃信了这个念头,故意设套,刺激得黎奕杰跳出来和钟杳对台……

可能直到现在为止,黎奕杰都没意识到自己是被人算计当刀使了。

林竹闭了闭眼睛,慢慢调整呼吸。

圈子里要往上走,不可能不得罪人。他陪着钟杳一路走过来,从灿星到华英,怼过的人不在少数。

可这些人里面,真能玩儿出这一手,并且有必在这种时候费尽心力玩儿这一手的……

林竹垂下视线,眸子轻轻一凛。

宋天朗。

恰好……他这儿也还留了一手。

他现在还不能自由读取潜意识,一时半刻又只怕还睡不着。林竹起身,从书包暗层里翻出了个分装的药盒,掰了半片安定,和着水咽了下去,回到床上躺下。

钟杳像是一道堤坝,只要在的时候,那些梦就不会找上门来,但钟杳一不在,被他读过的那些潜意识就又无孔不入地钻进了梦境。

林竹没做抵抗,反而让自己的心神更往里沉浸了一点儿。

宋天朗那个经纪人的记忆都在他这儿存了好几天了,偏偏在钟杳身边就不做梦,林竹没少因为这个着急……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弄弄清楚。

林竹翻了个身,裹了裹被子,眉峰悄然蹙紧。

宋天朗的经纪人知道的事确实不少,有些是他知道的,有些是他不知道的。华英的手段从来没干净过,你陷害我我排挤你,大都是些圈子里那些见不得人乱七八糟的秘辛。

林竹无心过多八卦,没什么用处的信息也就一筛而过留个印象,一带即过,快速翻检着对自己有用的内容。

记忆存放的时间太长,时间线已经有些混乱错位。梦里走马灯一样画面流转,忽然闪过一道不知什么时候的潜意识。

林竹心头狠狠一提,额头渗出冷汗。

他每次陷入潜意识,要靠自己醒过来都十足困难。林竹闭紧眼睛,拼命让自己想着那些寒意刺骨的回忆,一点点逼迫着自己清醒过来,豁然坐起,喘息粗重。

屋子里静悄悄的,温柔的灯光从床头灯罩下洒落,光线不强,一点儿都不晃眼睛,给屋子里的东西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边。

林竹心神仍眩,抬起手臂狠狠咬了自己一口。

尖锐疼痛转眼让他彻底清醒过来,林竹匆匆放下衣袖,抄起手机给钟杳打了个电话。

有些会所屏蔽信号,钟杳在外面不一定能接得到手机。林竹一边等着电话,一边翻出电脑,给企划那边发了条消息。

“这次聚的都有谁?”

企划没想到林竹会突然问这个,有点儿茫然,翻出送礼的备忘录来给他一个个念:“崔松源,安雷,宫学峰,邵兴凡,吴辰……”

林竹心头狠狠一悸,整个人反而异常冷静:“那个吴辰去了?”

企划微怔,仔细回想一阵:“没去,好像是说有点儿什么事耽搁了吧,要晚两个小时到……怎么了?”

林竹闭了闭眼睛,暂且把脑海中的画面压下去。

如果是两个小时……还来得及。

应该还来得及。

林竹轻吸口气:“没事,来辆车接我,我去找钟老师……”

林竹挂断通讯,又给钟杳打了个电话。

他身上穿的是家居服,还得换了衣服才能出门。林竹在屋里转了两圈,强行定下心换了衣服,摸了摸钟杳的那条领带。

钟杳依然没接电话,林竹的手有点儿抖,狠狠攥了两下拳,对着药盒站了一阵,还是没再碰,把药藏回了书包里。

林竹闭了闭眼睛,刚刚在那些碎片里理出的潜意识画面再度浮现。

宋天朗的经纪人把一盒烟递给吴辰,语气和蔼:“加了料的,让他抽一根就行了。”

“不抽烟你们不会教他吗?多刻板的人,能连这个都不肯学?”

“办完这件事,回头那部压轴上星的戏,男主就是你的……”

林竹扶着床沿,慢慢蹲下去。

名高引谤,树大招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