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去世后,我一直在问自己,小孩子的心是不是都格外的敏感,敏感到,我似乎从懂事起就预感到,我与娘亲不会有太过漫长的相守,我必须抓紧每一刻,每一瞬,否则。。。我会抱憾终生。
七年后,当娘亲问我“你能照顾好自己么”的时候,我看着那双带着期望与哀求的眼睛,极为冷静的点点了头。
娘亲笑了,娘亲说,她这一生,再无牵挂。
我没笑,虽然我知道,我对娘亲,再无遗憾!
“这病。。。反复了好久了吧?”骆尘净有些迟疑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我将眼光转到他诊脉的手上,微微的点了点头。
骆尘净的手很漂亮,手指修长又细腻,指甲修的也很整洁,淡粉的指甲在烛光下闪着温润的光,一如他的人一样,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干净,觉得温暖。
“请大夫看过么?”
“嗯,看过了,也喝过药了。”
他缓缓的将手指抬起来,将那块白色的帕子也从我腕子上拿开了,他沉默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犹豫了好大一会儿,才说道:“杜小姐,恕我直言,你这病,来的怕是有些不妥。”
哦?这骆师爷,有两下子啊,竟然能诊出我这病是虚病来。
我缩回胳膊,挽下衣袖,开口问道:“你诊出什么来了?”
他沉吟一下:“仙脉。”
“仙脉?”脉象分多少种我背不上来,但在我的印象中,在我看过的医书中,似乎没有这个“仙脉”吧?
骆尘净看着我疑惑的眼睛,为我解释道:“这个仙脉不是神仙的脉,是一种虚症,被仙家找上了才会出现这种脉,仙家知道吧,就是一些有修行的狐黄白柳。”
眼界大开!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我只能用这两个词来形容骆尘净了。
“医术真是博大精深啊,竟然连这都能诊出来!”我对中医,对骆尘净,表示由衷的赞叹。
骆尘净可能觉得我孩子似的惊叹有些好笑,他眼睛微微眯起,眸子里涌出欢快的笑意,刹时为这昏暗的小店中增添了一丝光彩和暖意。
“不要喝药了,找个会看的去看看吧,看通了,病就会不药而愈的。”
我苦笑:“我已经找人看过了,可她说我的仙家修行太高,她看不了。”
骆尘净恍然大悟道:“你到这来,也是来找人看这病的吧?”
“嗯。”
正说话间,老板娘端着个食盘从厨房出来了:“小姐,你是在这儿吃,还是送上去?”
“你直接送上去吧,对了,别忘了加壶酒,你让他自己吃吧,不要等我。”没有三娘在旁边,我不可能和张山一起吃饭的。
老板娘答应着上楼去了。
“上面还有谁在?你四哥么?”骆尘净抿着嘴唇,眼中的笑早就消失不见了,取代的一片平静无波。
忽略他表情的变换,我平淡说道:“不是我四哥,是家里的管家张山三娘夫妻。三娘病了,张山在上面守着她。”
骆尘净这才放开了皱着的眉头,温言道:“用我帮她把个脉么?”
我摇摇头:“不用了,已经请过大夫吃过药了,三娘也睡下了。”
“你还没吃呢吧?”他关切的问道。
“我不饿。”一直在发烧,烧的我一点食欲都没有。
骆尘净道:“怪不得你这么瘦呢,不吃饭是不行的,喝点粥吧,清淡一些的,好不好?”
他的眼神,诚挚又温和,让人不忍生出拒绝的念头来。
我还没说话,老板娘就从楼上下来了,骆尘净招呼她道:“做些粥来,再配上点清淡小菜。”
我发现这个人看似很随和,其实骨子里,很是执拗,他若想做的事情,似乎不会给人拒绝的余地,只不过,这种执拗,被他的温和,他的温柔,深深的掩盖了起来。
“你打算去哪看呢?”我正胡思乱想间,听他问道。
我连忙回道:“听说十里坡有个看香的,我去那看看。”
“十里坡不近啊,你怎么去呢,有马车么?”
“有的。”
“什么时候去?”
“等三娘好了就去。”
一问一答间,一种疲惫感又涌了上来。
在这里坐了好半天,不知不觉间已是腰沉身软,四肢冰冷,僵硬如石。
我试着晃了晃,只觉得头目森森,眼前黑一阵白一阵。
“不舒服了?”骆尘净见我的目光有些迷离,坐也坐不稳,连忙问道。
“唔,坐的时间有些长了。”我慢慢起身,想要回房去,这身体急切的需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