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还装着那枚朱黄交叠的平安符,那一晚,从水里带回来的荷包里除此外还有一个小小的白色瓷瓶,她说过,里面的东西叫补元丹,可以医百病、解百毒。
果不其然,喝了融有补元丹的井水,一夜之间席卷余杭的瘟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控制住,多少人因为它重获新生。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只给我留下这样一只荷包便销声匿迹?现如今又在哪里?
“公子,莫非那荷包比奴家还要好看?自进了这门,您还不曾看奴一眼,人家要伤心了呢!”花魁王月娘正跪坐在旁边展示茶艺,优雅从容地将斟好的茶盏递给面前的客人,抬头时花容带笑、媚眼如丝,像带着钩子一般看着他。
“苏杭才情双绝的王月娘便是你?”
闻言,王月娘眼波一转,娇笑到:“正是奴家,难不成是我王月娘名不副实,让公子失望了?”
只见视线一直不曾落到她身上的男人端起酒杯呷了一口,继而,食指一挑,那酒杯便骨碌碌滚落在厚厚的毡毯上。他长臂一伸,月娘还没反应过来,衣襟上的帕子已经到了他的手中。
那帕子在他手中被拉开,在鼻尖轻嗅几下,又被手指团成一团擦了擦手中不存在的残酒蹂、躏一番。
月娘看的喉中一痒,他的面容那样俊美,一举一动都优雅出尘,就连鼻尖轻嗅时闭着的眼睫仿佛都藏着无尽情、欲,即使他面无表情,甚至擦完手就将帕子扬进了江水中,她还是幻想着一种可耻的情境,她愿意成为他手中的帕子,即使被他蹂、躏、摒弃。
19.月下美人
“月娘天姿秀色,自然是名不虚传的。只是,在下有些好奇,月娘这样出尘脱俗的人物,顾世仁顾大人怎舍得撇下你一个人在这脂粉堆里打滚?怎么没求他赎你出去?”
月娘猛然回神,正捻着茶盏的手抖了一下,继而镇定一笑:“公子连看都不看奴一眼,天姿秀色、出尘脱俗这样的话都是勉力而为吧?更何况,世人多欺诈,我在这红粉堆里不见得比顾大人后宅差了,反倒是那大户人家的后院才真真的红颜葬身之处呢。”
没想到这倒是一张难撬的嘴。
赵昊收起荷包,阖眼靠着船舱,轻声道:“听说月娘尤善歌舞,今日在这小船之上倒是不方便起舞,不如就唱上一曲,让在下也饱饱耳福。”
一曲渔家傲便在这夜幕小舟中飘扬而出,清脆婉转的歌喉、一唱三叹的余韵,让人如坠梦中。
赵昊觉得自己大概真的醉了,听着听着,仿佛听到了靑婉的声音,她穿着一身湖色襦裙,娇俏地对着他笑:“珩之,你还好吗?我回来了,你是不是认不出我了?”
“哼!你这个大色鬼,三妻四妾还不够,还来花楼听曲,以后我也给别人唱去,不给你听。”她似乎慢慢飘远了,云雾朦胧中,有悠远的小调传来……
“满城烟水月微茫,人倚兰舟唱,长记相逢若耶上……”那熟悉的嗓音、触动心弦的曲调,仿佛山间清露坠落、泉边繁花乍开,他惊醒过来。
本以为只是梦一场,隐约中却听到船舱外传来的调子:“……长记相逢若耶上,隔三湘,碧云望断空惆怅……”他猛然坐起,几步掀开帘子,走到船头。
紧靠船舶的林中,果真立着一个身着蓝衫的女子,月华下,美的惊人。
赵昊一时怔愣,正待细看,那女子手中提着一盏红纱灯眼看就要登上旁边的那艘小舟。他不觉拧眉,这女子难道是楼里的姑娘?可是……这样的女子,这里不该是她来的地方,她怎能来这里?
此时的他还没意识到,自己为何会为一个连面目都没看清的女子动气?
这一刻,他只是觉得不能放她此去。
“等等!……敢问姑娘,刚刚可是姑娘在唱曲?”
四九回身,月光下琉璃一般的眼睛眨了两下,便笑了:“是我啊,公子觉得好听吗?”
看到她的模样,赵昊恍然间好像看到了十三岁的靑婉。
“清音绕梁而不绝,人间难得听到。”
“公子真会说话,既然你喜欢,那我不去他那里了,我来你这里吧?”四九随手指了旁边的乌篷船,便踏着步子上了他的船。
赵昊一时不知是该拒绝还是答应,犹豫间她已经来到自己面前。
“敢问姑娘芳名?”
四九没有立马回答,将手中纱灯挂在船头那盏纱灯旁边后,才转身说到:“家人都叫我婉婉,公子也这么叫我吧。”
看着船头的两盏纱灯,赵昊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这里的规矩船头挂了红灯就代表招了姑娘在舱内,一般人看到轻易都不会来打扰,挂了几盏灯就代表这里有几个姑娘。
这下好,本只是不想见她堕入风尘才叫住了她,现在弄得倒像自己急色才横刀夺人似得。
而且这闺名,在嘴里滚了几遍,觉得真是与靑婉相似,但到底没叫出口,这般乳名似得,非亲近之人叫了都是冒犯。
“姑娘,在下只是觉得你不该来此地,绝无他意。不知姑娘如何来了这里?家人又在何处?要不要我让下人送姑娘回家?”
我这样孤身一人在青楼的美女,你究竟是怎么才会觉得我不是这楼子里的?
四九咬了咬唇,不好意思地笑:“我一个人跑出来玩儿的,家人都不知道。”
赵昊看着她咬唇的动作,心里咯噔一下,强忍着不再盯着人家看,拱手又问:“那你家在何处?我让下人送姑娘回去。”
“我家在渡口阳关巷,正阳大街最里头。公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不过我刚到这里还没仔细看过,可能等我转转再送我回去?”
赵昊没遇到过这么不按常理的姑娘,即使是靑婉,也不曾这样不可捉摸。只能依了她。
“听说清风楼最有名的除了美人,还有一道名菜,公子可知是什么菜?”
赵昊站在船头,天空一星如月,江上清风徐来,他沉默不言。毕竟,他又不曾常来这里,怎么知道什么名菜?
“莫非公子不知?哎,本想问问公子,也好知道那菜值不值得一尝?听说很贵呢,我私房银子不多,这才要先出来打听一番。”
“个人口味不同,在下喜欢的,姑娘不见得会喜欢。”
“不管喜不喜欢,好歹是难得一见的名菜,天下谁人会嫌吃到的菜多呢?有的人还以此炫耀呢。”四九看着他,想知道面临绝色,他是尝还是不尝?
赵昊转眼看她:“别人如何我不清楚,我自己却并无兴趣尝尽天下名菜,有一两道喜欢的就够了,吃得多了杂了味儿反倒不好了。”
所以,妻妾也是贵精不贵多吧?难怪那么多闺秀,只选了三个,原来不是人家不优秀,而是这个人太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