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2 / 2)

道德的枷锁用来锁住他人,是后世人的普遍心理,到了自己头上,他们便将之抛到霄云外去了。

而这个时代的人,他们接受了,便会遵守,而且奉为信条;苏锦毫不怀疑眼前这帮苏记的掌柜们和老人们会将‘义、信、利’的店训执行到底,这正符合了这个时代的潮流:儒学即将大展,礼学即将大繁荣。

“诸位,店规修改的部分便告一段落,以下是要添加的关系诸位福祉的条款,请诸位仔细听听。”苏锦待掌声停息起身道。

众人侧耳以待,关系到自家的福祉,显然是众人为关心的话题。

“关于这方面,经过深思熟虑,我打算添上‘身股’这一款,先给诸位解释一下何为‘身股’,说白了,苏记是我苏家独有的苏记,赚了亏了都是我苏家的,诸位的角色其实是帮苏记做工而已,我们之间是一种雇佣的关系;就算是苏记赚了一座金山,诸位也只是拿些薪水,多再拿些红包赏钱,这对于诸位而言是极为不公平的,因为店内外绝大部分的事情都是诸位做了,而我苏家只是坐享其成,是不是有些不公平呢?”

众人有些傻眼,这事他们从来也没考虑过,本钱、铺面都是人家的额,自己只是带着双手双脚去干活,东家开出的薪水也不低,这已经是他们能想到的天下公平之事,可是到了大东家嘴里,就变成不太公平了,而且是对众人不太公平,这有些难以理解。

苏锦见众人疑惑的目光,忽然现自己犯了个错误,自己试图向他们谈这些经济上的剥削关系,实是太傻了,这件事可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所能理解的,再说下去,恐怕会引大的慌乱了。

原本是打算让诸位理解自己的意思再实行,现看来只需要将这项政策当做东家的恩典推行下去便罢,诸位即将到来的感恩戴德,自已也只能勉为其难的坦然受之了,谁叫你们听不懂呢?

“这样,苏管家,我说你记,咱们也不用那么复杂,这一条直接实行便是。”苏锦对苏福道。

苏福提笔待命,只听苏锦道:“从今年起,各个铺子每年终盘点盈利,将净利分为份‘身股’,凡铺子三年以上的老人,可拿一份‘身股’,五年以上老人拿两份‘身股’,十年以上的老人拿五份‘身股’,大掌柜拿七份‘身股’,其余一年以上,三年以下顶半份‘身股’;简单的拿大掌柜身份打个比方,若铺子里年入一千贯,大掌柜除了正常的薪水之外可得七十贯身股钱,若是年入两千贯,则拿一四十贯,以此类推,伙计们,老人们亦然。”

苏锦此言一出,不啻为平地一声惊雷,将场诸位轰的外焦里嫩呆当场,苏福提着笔杆张着嘴半天没写下一个字来,呆呆的看着大东家。

“怎么了?都傻了么?苏福,记下来,记下来。”苏锦就知道有这种效果,他不以为意的端起茶盅喝茶,肚里暗笑。

众人都不知如何是好:“大东家傻了还是我们傻了?大东家这是玩我们么?哪有这么白送利钱给自己的,恐怕是大东家试探我等。”

“少东……不不……大东家,不可啊,我等无一本金,怎能坐收东家之利,这不是陷我等于不义么?”张荣钦颤颤抖抖的站起身拱手道。

“是啊,是啊,大东家,咱们领着大东家的工钱,年底还怎能从东家的腰包里掏钱,这还是人么?”众人也纷纷道。

苏锦大为郁闷,有这样的么?给钱还不要,这要是后世某朝人,来者不拒,或许还因为分多分少吵闹不休呢。

苏锦笑着摆摆手道:“诸位稍安勿躁,你们听我细说,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今日我便将心底里的话跟诸位掏出来;我苏记历经二十余年风风雨雨,从一间小小的粮铺,到今日的规模,谁是大的功臣?照我看是座的诸位,和已经离开苏记的一些老人们,没有诸位的忠心帮衬,仅凭我苏家祖父、我父、抑或是我母,都无法将产业延续下去。”

苏锦伸手制止欲要说话的侯大掌柜,接着道:“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或许有人认为,伙计是靠着东家吃饭的,没了伙计东家完全可以再招一批,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多的是;诚然,一家店铺不缺的就是人手,大街上有多少闲汉找不到事做,街头乱逛乱闯?多的是!但我看来,一家店铺为宝贵的不是货物,不是招牌,甚至不是口碑,而是忠诚的掌柜和伙计们,有了这些人,什么口碑招牌之类的通通都能做出来。”

“我苏记能屹立几十年不倒,是因为有张大掌柜、赵大掌柜、侯大掌柜这一帮忠心耿耿的老人极力支撑,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别的人我不敢说,咱们苏记一定不会出现树倒猢狲散,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情形,相反,座诸位会齐心协力渡过难关,这才是为宝贵的财富。”

众人暗暗点头,经过大东家这一番剖析,似乎有点明白他要表达的是什么。

“对于我来说,我要做的便是对所有忠心耿耿为我苏记效力的人加以褒奖,我要给你们好的待遇,大的尊重,同时也要将苏记的部分盈利作为奖励,让所有真心实意办事的人获得好的回报,这便是我要为诸位派身股的初衷。”

众人沉寂良久,各自思着苏锦的话,赵大掌柜叹息着开口道:“大东家虽年纪不大,见识超越我等倍,我老赵不是矫情,东家此举是开创今古未有之先河啊,此条店规一处,苏记的门槛怕是要被踏平了。”

苏锦哈哈笑道:“苏记是那么容易进来的么?以后进人,须得严格把关,不能让只顾利益的势利小人混进苏记,秦大郎的事情诸位恐怕有所耳闻,差点要了我的命;但真正的人才要广为吸纳,因为我心的苏记可不仅仅是立于庐州一隅,我要将苏记的分号开到汴梁城、开到大名府、开到应天府、开到扬州府、开遍大宋各地,需要的人手也会成千上万,从现开始便要加以储备。”

众人为苏锦的气势所鼓舞,也为苏锦的气魄所震慑,虽不谈他的志向是否可行,但是这番进取向上的态,便是绝大多数人望尘莫及了。

“如此,我等便谢大东家恩惠了。”张荣钦起身毕恭毕敬的拱手为礼。

众人齐齐站起,纷纷拱手以谢,感谢大东家的恩惠。

苏锦忙还礼道:“无需多礼,都是自家人。”

众人差点就要落泪了,大东家待自己这帮子人可谓是仁至义,今后只能甩开膀子苦干,否则还算是人吗?有精明之人盘算出其另一层的意思,既然每人分了身股,实际上年终的盈利便有了自己的一份,多帮东家赚钱,东家分下来的股钱也就多,实际上等于自己是小东家之一,帮苏记干也就是帮自己干,何乐而不为呢。

几位大掌柜也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由此他们对苏锦的敬意深了一层,这么一来,谁还不卖力做事?大东家年纪不大,肚子的花花肠子绕庐州城三圈也绕不完,不过越想这办法越好,直接抓住人心,几位老掌柜也不得不对苏锦五体投地。

第九十八章变革时代下

时间:2012-08-10

店规的事情一落实,接下来苏锦宣布成立苏记掌柜团的事情,此事又让众人大跌眼镜,按照苏锦的说法,要让七八名大掌柜组成一个苏记掌柜团,负责处理苏记日常大大小小的事务决策,除了重大决策之外,此掌柜团具有开销五千贯以下的决断之权。

此议一处,顿时引来众人一片反对之声。

“大东家,您这是要当甩手东家啊,苏记刚刚有所起色,您可不能贪图安逸不管事啊,再说苏记是苏家的产业,这么大的权力我等可不敢要,没得束手束脚反倒不美。”侯善荣快人快语,一蓬花白胡子吹得老高,激动直揪身边马大掌柜的肩膀。

马大掌柜死命忍住疼,跟着附和道:“大东家,侯大掌柜说的理,大伙刚刚有些奔头,你就要甩开不管么?说老实话,现的苏记老朽只听你一言,其他的人我都不太放心。”

苏锦哑然失笑道:“两位大掌柜莫激动,你们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成立一个掌柜会协助我打理苏记而已,一人智力精力都有限,咱们一起共同出主意才会有好的办法,诸位老掌柜都是生意上的泰斗,我一初出茅庐的小子,虽然不傻不笨,但是生意细节上难和诸位相比,但我有大的方向,大的想法;成立掌柜会便是将我们之间的优劣之势互补,形成好的合力而已。”

“那……恐怕也不行,您刚才说掌柜会有五千贯以下的决断权,五千贯可不是个小数目,万一决断有误,岂不是让苏记蒙受损失,到时候掌柜会何以自处?”闵大掌柜插言道。

苏锦正色道:“此言差矣,生意上的盈亏乃是正常之事,我们所做的便是不违信义之下避亏就盈而已,诸位既然是我苏记的大掌柜,怎可不肯担负这责任;话说回来,诸位掌柜和每位老伙计伙计都占有我苏记的身股,亏不是苏记亏,而是大家都亏;原本就是一亏俱亏,一盈俱盈之事,何来如何自处之说?”

闵大掌柜张口结舌,自己把占有铺子七分身股的事情给忘了,刚定的规矩,有些不适应呢。

“当然,诸位也无需忧虑,重大的决策只能由我来做出,掌柜会的职责只限于处理日常经营、人事任命、铺面进出之事,掌柜会亦有机制相互均衡,决断也是集体做出,不会有大的闪失。”

当下苏锦将掌柜会的运作模式一一道来,简单的来说,便是由苏记八位大掌柜,加上苏锦指派的柔娘、杨小四十人组成掌柜团,由张荣钦担任席大掌柜,每日晨间举行一次晨间会议,商议决断日常事务。

决断事务之时,八名掌柜位通过便可实行,而席大掌柜具有否决之权利,就是说即便其他七位同意,张荣钦也可一票否之。

至于柔娘和杨小四两人,不参与事务决断,柔娘只是负责每日财物进出之汇总,实际上相当于总账房之职,财物进出须得柔娘认可方可,但柔娘无权改变掌柜会的决策;至于杨小四,则是负责列席,将所有情况知会苏锦便可,无实际职责。

苏锦的这番构架,其实是后世董事会的雏形,只不过权力下放的有限而已,场诸位均觉得极为奇,这种干法当今商家还是第一遭,也不知这小官人的脑子里是怎么想出来的。

张老掌柜作为席大掌柜倒也罢了,毕竟他资格老,声望也高;柔娘的进入有些让人奇怪,掌柜们都意识到苏锦和柔娘之间定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好柔娘平日跟几位老掌柜相处的甚是融洽,那日闲汉流氓拿着假衣服来闹事,柔娘浣娘姐妹正是让那帮人知难而退的席功臣,众人倒也不好说什么,柔娘歌女的身份虽低贱了些,但大东家看的人,谁也不敢小瞧。

苏锦看着诸位的反应不一,心里也明白这是正常的,毕竟有些东西直接灌输到这个时代还需一个适应的过程,也不能要求大家立刻便能接受,但人是一种适应性极强的动物,苏锦坚信他们不出一个月就会适应这种安排。

“我来到这个不属于我的时代不也是惶恐不安么?”苏锦咬着一块牦牛干带着微笑若有所思:“现呢?爷还不是认命了么?而且混的也不算太糟糕。”

“大东家,老朽认为您还是考虑考虑为好,毕竟这和祖制不合,说出去,其他商家亦会认为我等越俎代庖干了东家的差事,会不太好听。”张荣钦还是有些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