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着眼睛示意狱卒们将门闩拉开,哗啦一声将大门打开;刘牢头刚探出头去,还没看清眼前站得是谁,就听着一股风声袭来,躲闪不及之下‘啪啪’两声,脸上吃了两个大锅。
“***,反了么你,给老子剁了他。”刘牢头眼冒金星,但反应倒很敏捷,伸手便将腰刀拔出半截。
身后一名狱卒赶紧拉住他胳膊,他耳边轻声道:“牢头,你眼瞎啦,是知府大人。”
刘牢头浑身热血顿时冷却,腰刀哗啦滑进鞘内,赶紧上前鞠躬行礼不迭:“小的不知知府大人驾到,该死该死。”
来人正是朱世庸,一身黑色绸衫,裹着他略显消瘦的身体,空落落的仿佛一具干尸。
“回头收拾你,带我去见前几天押进来的仵作,我交代的事情没忘?”朱世庸冷冷的道。
“知府大人,按照您的安排,都办妥了,那舌……”牢头战战兢兢地垂回答道。
“闭嘴,带路……”朱世庸皱起眉头喝道。
一行人沿着臭气熏天的院内小道往黑漆漆的监舍走去,到了监舍处却又不进去,沿着墙根拐了个弯,一件破旧的小房子出现面前。
刘牢头当先进去点着了灯火,这才躬身请朱世庸进入,朱世庸皱着眉头跨进闷热酸臭的小屋内,借着烛火的照耀,一个人戴着脚镣歪四尺见方的一个木栅栏里,满头乱,不知是死是活。
“把他提出来。”朱世庸道。
牢头用腰间的钥匙打来栅栏门,走进去大声吆喝道:“喂喂,别装死了,知府大人来看你了。”
那身影一动,猛然抬起头来,灯光下那张脸狰狞恐怖满是伤痕,触目惊心处是他的嘴巴和脸颊,肿胀青紫不堪,已经分辨不出人样来。
但是朱世庸知道,此人正是跟随自己好几年的衙门仵作。
那仵作一见端坐烛火下的朱世庸,顿时目露凶光,呜呜大叫着朝朱世庸扑过来;刘牢头伸脚一勾,仵作扑的摔倒,鼻子磕栅栏上,顿时鲜血长流。
“直娘贼,敢对大人无礼。”刘牢头大骂,伸脚往仵作身上乱踢乱踹。
仵作一动不动,既不叫嚷也不翻滚,只是双眼盯着朱世庸,动也不动。
朱世庸被他看得心头毛,喝道:“住手,拿些水来帮他清洗清洗,再拿些凉茶来让他喝。”
“让……他喝?”刘牢头疑惑的道。
“快去……废什么话。”朱世庸喝道。
刘牢头飞也似的窜出屋外,一叠声命人打水端茶,不一会两名狱卒拎着一桶清水和一壶凉茶进到屋子里,那仵作一眼看见茶水伸手抢过去咕咚咕咚灌下半壶,闭目歇息一会,再次将剩下的全部灌进肚去,显然是渴的狠了。
“洗洗脸,洗了身上舒服些。”朱世庸道。
仵作双目喷火看着朱世庸,默默摇摇头。
朱世庸叹了口气,转头对刘牢头和几名衙役狱卒道:“你们都出去,带上门,没我吩咐不准进来。”
“大人,这……不妥。”衙役班头和刘牢头有些犹豫,这仵作看上去凶悍的很,万一伤了知府大人,自己可就要倒大霉了。
“出去……”朱世庸爆喝一声,众人顿时作鸟兽散,几息之内走的干干净净,屋子里一下子显得空荡起来,只剩端坐凳子上的朱世庸和坐靠栅栏边的仵作,相对瞪视。
第一百章人心叵测
时间:2012-08-11
呼呼,一章留念,咔擦!为了表示庆贺,晚上再来一章。
时间仿佛凝固,闷热的监舍寂静无声,只有两人的的喘息声相闻于耳,朱世庸身上有些燥热,脑门子上的汗珠开始慢慢渗出。
“吴五哥,本官知道你此刻恨我入骨,你虽口不能言,但你要说的话,本官全都知晓。”朱世庸掏出汗巾,抹了抹脸上的汗,叹了口气,打破沉寂开口道。
那名叫吴五哥的仵作低垂着头,两缕狠毒的目光从脏乱的头缝里射向朱世庸,喉咙出野兽一般低沉的闷吼,似有扑向朱世庸撕咬而噬之之态。
“此事本与你无干,你所言皆为我示意,这一点我很清楚,之所以到今日这个局面,也非本官所愿,本官也不知那包拯会当日将事情搅得一塌糊涂,有他这件事迟早要露馅,他会顺藤摸瓜,从你身上摸到我这里,本官也很为难。”
吴五哥目光是狠毒鄙夷之色,一瞬不瞬的看着朱世庸,若是目光可化为利刃,朱世庸恐怕早已千疮孔。
“吴兄弟,有些道理或许你该听听,人这一辈子,其实就是一场梦而已,梦醒了也就什么都没了,至于神鬼之说乃是虚妄,所以早去晚去都是那么回事;但世人为何要忙忙碌碌蝇营狗苟,只因这场梦太长,或者说是太短了,人总想梦里活的逍遥,让这个梦变成一场美梦。我这么说不知你听懂了没有?”朱世庸呆呆的看着烛火跳跃闪烁,好像自言自语一般。
吴五哥喉间滚动出一连串的怪声,然而没有一个字能让人听懂。
“吴兄弟,你懂也罢,不懂也罢,你要明白一个道理,两个人死,莫如一个人死,鱼死网不可破,你我二人是一条藤上的瓜,顺着你就能摸到我这,而我一旦被挖出来,又会拔出萝卜带出泥,连累一大片,所以只能从根子上断了这条藤,才能保住这条藤上其他的瓜儿。”
“吴兄弟我衙门做仵作也快四年了,记得当年你从赣州来,赣州周大人举荐你来我府衙提刑司任仵作,那时带着妻儿老小七八口来到我庐州,沿途风尘仆仆,到了我府衙之后大人孩子都不成人样,衣衫褴褛跟一群叫花子一般,五个孩子饿得都皮包骨头,我叫厨房连煮了三锅饭也不够你们一家子吃的,那情形真教人潸然落泪,那时候是真苦啊。”
吴五哥的目光渐渐从仇恨变为迷茫和深刻的眷恋,通红的眼涌出大滴的眼泪,口呜呜做声。
“后来我西城给你们安排了房子,让你浑家来我府衙帮工,而你便成为我府衙仵作,这四年来,你一家老小无饥饿之虞,无日晒雨淋之苦,虽不是本官之功,但本官也算是了一份力,人心都是肉所长,若有一丝可能,我也不愿走到今天这一步;你可知那包拯手下已经秘密去过你的宅院,那就是要顺着你这颗藤,摸我这颗瓜啊。”
吴五哥目光呆滞,看着朱世庸噏动的双唇和不断抖动额胡须,不知道想什么。
“包拯是出了名的疯狗,被他咬上,他绝不会干休,所以今日我便是来跟你商量这件事,希望你能配合我渡过这场难关。”
吴五哥抬眼看着朱世庸,目光竟然有了希冀之色,朱世庸敏锐的察觉了这一点,脸上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微笑。
“你知道我朱世庸不是不讲情义之人,这两天我一直考虑,如何安顿你的家人,你是家梁柱,梁柱一倒,家老弱妇孺绝无生路,此非你一人之事而是关系到你家七口的性命,还有我朱世庸的前程,以及我朱世庸身后的一大帮子人,你可明白?”
吴五哥含泪点头,一想到家老母、幼子自此便失去庇佑,或流落街头,他的心便滴血。
“思来想去,我这里有个两全其美之策,你若同意,咱们立刻就办,若不同意再从长计议如何?”
吴五哥的眼神已经完全变成了祈求之色,含泪不住点头。
朱世庸松了口气微笑道:“这就对了,明理知进退,这才是好汉子,你放心,这个办法绝对对你有利,既不伤你性命,又可令你老母妻儿衣食无忧。”
“先你必须认罪,你要承认那秦大郎尸身上的遗书是你所放,至于谁栽害于苏锦,你便说你也不认识,只是因为那陷害之人找到你,出巨款买通你将遗书放于尸身之上,你见财忘义,故而一时糊涂做了此等事,承认了此节此事便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