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挑起拇指道:“不亏是晏东家,一句话便问道点子上了。”
晏碧云红云上脸,嗔道:“快回答,别说没用的。”
苏锦敲着桌子道:“利从何来?自然是从客户中来,只要设定一个利率,从中按比例提取作为利润便可;镖局保护既论远近,又论多少,收费自然高昂的很,而这种银庄只以钱银汇兑的多少作为一个基数,在此基础上按照低廉的比率提取资费,比镖局护送省下不知多少钱呢。”
众人似懂非懂,苏锦不得不再举例说明:“譬如晏东家要从我苏记银庄汇兑一百万贯钱来庐州,若是请镖局大约要支付镖局约莫两千贯,差不多吧?”
晏碧云点头道:“百里内千取其二,五百里内千取二五,五百里外千取其三乃至其五.不等,这么一算庐州到京城约莫要支付三千贯。”
苏锦道:“三千贯,不是个小数目啊,但是若从银庄兑换,无论远近,千取其一,只要付出一千贯费用,则可以随时在任何地方取出这一百万贯,两相比较孰优孰劣不用我说明了吧。”
众人嗡嗡议论,连连点头,若有这样的好事,谁会再去花冤枉钱请镖局,不但花钱多,而且还很慢,人到了几天,钱甚至还在半路上;况且镖局也非万无一失,遇到劫镖的照样完蛋,到时候便扯上无穷无尽讨还官司中,耽误了生意不说,这钱能不能赔偿回来还说不准。
苏锦继续道:“利还不止这一处,有人家有万贯放在家中怕偷怕抢,那么他大可将钱存入银庄之中,由银庄代为保存,咱们不但不收钱,反而会给他们按照存钱的时间长短派发利息。”
赵大掌柜道:“那不是亏钱么?何来赚头?”
苏锦笑道:“这你就不懂了,派发的利息自然是不高的,一万贯一年给个十贯十五贯的了不得了;但是你们想想,这一万贯若是在咱们手中能赚多少钱?赵大掌柜,若我给你一万贯,依你的本事随便你做什么生意,一年能赚多少?”
赵大掌柜道:“要是老朽的话,怎么着也要赚他个千贯以上。”
苏锦哈哈笑道:“咱们打个折,五百贯笃定能赚得到吧?咱们赚了五百贯,派发十五贯给存钱的主人,这难道不应该么?咱们可还攥着大头呢。”
众人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拿别人的钱替自己赚钱,同时拿些甜水给他们抹抹嘴巴。”
苏锦咂嘴道:“不要说得这么直接,这事儿叫做‘双赢’,土财主们钱放在家里什么用处没有,也不能生钱,还提心吊胆;但是放在我们手里那就是能下钱崽儿,然后再分给他点好处,咱们也落个辛苦钱,这不是双赢么?”
众人看苏锦的眼光已经接近崇拜了,晏碧云也深深的被苏锦的奇思妙想所震惊,不过她暂时还没迷失,她的肚子里还有很多的问号,期待苏锦能给她一个解释。
第四八九章银庄(中)
“奴家的第二个疑问是,你所描绘的这种银庄,开设在大宋各大州府之中,每地均可兑换大笔钱款,看起来很美妙,岂不知实行起来难度甚大;所费资本巨万,这恐怕是个大问题呢;你想想,若是汴梁城存入大笔钱银,然后客商到庐州来提款,庐州这边又如何能保证及时的兑换?难道你有办法将他处存入的款项瞬间转移到提款之处不成?”
苏锦再次赞道:“这又是个关键的问题,晏小姐看来已经深通其中关窍了,佩服佩服。”
晏碧云很不习惯苏锦这种当众的夸赞,虽然心里也是甜丝丝的,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是有些不好意思。
“资本的调配当然不可能何处存入便立刻调往要兑换的地方,我可没这本事;但若是不能及时兑换,对于信用将是毁灭性的打击,只消一次不及时兑换,客户便再也不会相信银庄了,所以资本金一定要丰厚;我大致估摸了一下,若一次性开设三到五家银庄,则最少需要一千五百万贯流通其中,每家银庄若无三五百万贯以上的流通资本,便不能保证正常的运营。”
“一千五百万贯?”掌柜们差点将下巴给张的脱臼,哪来这一千万贯?大东家说的轻松,把苏记上上下下连皮带骨都卖了,也够不上一个零头啊。
晏碧云倒没有吃惊,静静道:“恐怕最少要这个数,然则你打算如何解决呢?”
苏锦道:“我有两个办法,一是寻找合作伙伴,我打算年后去京城之时请你帮我介绍几家汴梁大商贾,我来出面跟他们谈谈;但凡稍有眼光之人,定然不会拒绝我的提议;或者他们怕担风险,我便向他们举债。”
晏碧云蹙眉摇头道:“这个办法不好,一来他人与你素不相识,怎敢跟你合作经营银庄?且合伙做生意乃是大忌,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纠纷,将来或生内耗;二来,你这么一来便等于将银庄的计划拱手告诉别人,他人财力雄厚,难保不甩开你窃取你的计划单独开设银庄,到时候你岂非竹篮打水一场空?”
苏锦叹了口气道:“那只有第二个办法,吸取散户存入钱银用作资本,或者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晏碧云再次摇头道:“这个办法更不好了,且不说一开始是否有人愿意存入银钱,即便是存入也不会有大笔的进账;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先存入一小部分看看你银庄的信用如何,再往后才会将后续钱银存入银庄,杯水车薪如何能保证银庄正常的运营?”
苏锦愁眉苦脸的道:“无钱难倒英雄汉,这两个办法都行不通的话,我只能暂且开设两家银庄了,我手头的资金足够支撑两家钱庄的运营,只能慢慢的发展了。”
晏碧云看着苏锦,眼神中有些嗔怪的意思,淡淡道:“你难道便没想到奴家么?我晏家虽在大宋排不上号,但几百万贯还是能拿出来的,或者奴家可以禀明伯父大人,借与你开办银庄呢。”
苏锦心道:我当然想到了你们家,但是总要你自己说出来才有意思,我若向你伸手,岂不是太丢脸面了。
“这个不太好吧,这次的粮务之事你已经帮了我不少,也亏了许多的钱,银庄之事所费不是小数目,我也是赌上全部身家,怎好牵扯你晏家入内,若有差池,我拿什么还你?再说晏家的产业又非你一人所有,乃是整个晏家共同的财产,我若开口向你求援你定然不会拒绝,但是晏府中你却不好交代了,这种事我如何做得出?”
晏碧云微笑道:“光是借给你,奴家自然是做不得主,但若是入股的话那便不同了,奴家执掌晏家产业,投资做生意之权尽在我手,奴家想做什么生意,倒也不用征得晏府上下的同意,奴家只需跟伯父大人禀明便可。”
苏锦喜道:“你果真愿意入股?这可是有大风险的。”
晏碧云白了苏锦一眼道:“奴家当然知道有风险,不过奴家很看好这笔生意,况且你苏记都不怕,我晏家便更不怕了;而且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奴家相信你的眼光。”
苏锦喜极忘形,一把抓住晏碧云的小手摩挲道:“我早就有这想法,只是怕你为难罢了,这下好了,资金问题当可迎刃而解,咱们可以一次性铺开五张网,网铺的越大便越是能显示出银庄的优势来。”
晏碧云赶紧抽出手掌,羞红了脸不敢看人,老掌柜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大东家居然当着自己这帮人的面便跟晏东家拉手亲昵,苏锦不尴尬,他们倒是尴尬了;一片咳嗽声过后,老掌柜们个个端茶佯饮,借以掩饰尴尬的情形。
苏锦兀自不觉,大声道:“你我两家联手,每家八百万贯,这便是一千六百万贯的开办本钱,一百万购置房产铺面,聘请人员足足有余,这事基本上便算是成了。”
掌柜们眼珠子在地上乱蹦,大东家刚才还说假如有五百万贯能干什么,现在一张口便是八百万贯,出去逛了半年,怎么忽然搞了这么多钱回来了,别是在扬州抢了大户吧,这捞钱的手段也太厉害了吧。
晏碧云嗔道:“可别忙,既然奴家入股投资,奴家便要知道的更多,出了钱那是要有回报的,可不是拿出去打水漂玩儿。”
苏锦点头道:“那是自然,咱们感情归感情,生意归生意,你还有什么疑问尽管问,你现在是大股东,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晏碧云小声啐道:“胡说什么?谁和你……有……感情。”
苏锦发觉自己太过兴奋,嘴巴把不住关卡,在他人面前说这些确实不合时宜,忙偷看掌柜们一眼,老掌柜们正襟危坐,双眼朝天专心致志的研究着天花板上的一根横梁,似乎没听见刚才的对话。
晏碧云回复一下情绪问道:“奴家要问的第三个问题便是,这种银庄能否为朝廷所批准设立,你有没有想过?”
苏锦愕然道:“这还要批准?咱们又不是做朝廷专卖的茶盐生意,该上的税钱一文不少,对朝廷一无妨害,朝廷不至于会干涉他人做何种生意吧。”
晏碧云摇头道:“朝廷虽没有明文规定,但涉及钱币流通之事岂会不加以限制?益州的交子原来便是民间兴起,后来朝廷不就收归官府所有了么?你开设银庄涉及钱币存储流转之事,朝廷或许会因为你将铜钱收拢起来不做流通而怪罪于你;须知朝廷每年只筑钱八十万贯,万一钱庄存入钱币超过铸币之钱过多,岂非引起市面动荡么?”
苏锦哈哈大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开办银庄不但不会阻碍钱币流转,反而会加速流通才是,大富之家将钱藏在密室之中,那才叫真正的死钱,若无特别之事,他们断然不会拿出来使用;而这些钱存如银庄之中,用来当资本金也好,或者做别的投资也好,正是出于流转之中,可以大大减轻钱币铸造不足的压力呢。”
晏碧云想了想道:“好像是这个道理,不过此事奴家觉得还是谨慎些为好,最好是获得朝廷开办批文,免得开办起来之后被朝廷一棒子打下来,那可就麻烦了。”
苏锦点头道:“很是,你的担心不无道理,粮务之事一了,我便跟三司大人通个气,大不了觐见皇上复命之时不要赏赐,只要批文便是;官也不要当了,也没什么意思。”
晏碧云笑道:“你想不当便不当?你当这是儿戏么?不过既然做大生意,自然需要方方面面都考虑到,这些事也不用奴家提醒,你比奴家考虑的周详。”
苏锦笑道:“这是抬举我,我就是瞎想可以,真正做事却不及在座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