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穗儿鼓着嘴巴上前劈手夺过,骂道:“一帮蛆虫烂了手的腌臜货,有能耐去偷街面上带刀弄枪的军爷去,丢了你家祖宗三代的脸。”
刘四郎捏着鼻子不能作声,小妮子果然悍勇,一张口便祸及自家先人,但也是无可奈何。
刘四郎转头朝苏锦道:“大人,可还满意?”
苏锦道:“你还当成功劳了是么?从现在开始,这茶棚立刻拆除,若再放在这里害人,我绝不饶恕,君子爱财取之以道,靠这种手段,当真如我家丫鬟所言,辱及先人。”
刘四郎点头哈腰道:“那是自然,马上取缔。”
苏锦笑道:“这还差不多,你这脑筋也不算愚笨,本人对你刚才所说的话倒是有些相信了;对你这个人我也颇感兴趣,这样吧,咱们在这聊一会天,其他人便让他们散了,就咱们两在这,我有些话想要请教一番。”
刘四郎满腹狐疑,嘴上却道:“大人说的什么话,何来请教之说?只求能和大人说话,便不胜荣幸了。”
当下刘四郎命令其他衙役继续巡逻去,苏锦也让晏碧云等人不必在这干等,只管去游玩,保管再无偷盗之事;只留了王朝在身边使唤;众人明白苏锦这是要办正事,纷纷出了茶棚继续游玩去了。
茶棚中只剩下苏锦和刘四郎,以及王朝和刘三等人;刘三送上一壶茶,几碟果仁,便知趣的跟王朝一样,躲的远远的。
刘四郎心里蹦蹦直跳,总感觉有些心慌意乱,但一想,只要小心应对,自己的老底子也没人知道,深呼吸几口气,强自压抑住心情,帮苏锦斟好茶水,斜坐在苏锦对面,热切的道:“大人……这回衣锦还乡回到庐州,是回来办粮务么?”
苏锦砸了口茶水道:“也是……也不是。”
刘四郎陪笑道:“何解?”
苏锦道:“说是也行,我这粮务专使无论到了何处,总归是要督查一下粮务的;说不是呢,乃是因为,庐州城中的粮务井井有条,实在是没什么事可查,所以倒也无需费心费力。”
刘四郎嘿嘿笑道:“大人谬赞!”
苏锦一愣道:“你难道是粮务上的官儿?”
刘四郎拱手道:“下官不才,身居本府常平副仓司之职,说起来还是大人的手下呢。”
苏锦神色一动,旋即笑道:“果然是一条线上的,常平仓司乃是肥缺啊,你倒是会经营的很,短短半年居然从牢头直升至府衙要职,看来朱知府对你极为看重啊。”
刘四郎面露得色道:“托皇上鸿福,托大人们的关爱,似乎是运气好了点。”
苏锦哈哈大笑道:“岂止是好了点,简直是太好了;牢头只是小吏,算不得官身,但仓司便不同了,虽未入流,但确是有了官身之人了,可喜可贺啊。”
刘四郎连连拱手道:“不敢当,当不起。”心道:若非老子心狠,不惜以命相搏,按照知府的密令诛杀了那吴五哥,自己断然不会有今天;当初的一搏,短短半年就见成效,可谓是一剂猛药。
苏锦一笑道:“我见你精明才干,想必仓司这一摊子都是靠你支撑着吧。”
刘四郎故作烦恼道:“不瞒大人说,确实如大人所言,仓司中大小事务,事无巨细都由区区在下来处理。正职胡仓司久已卧病在家休养,留下一大摊子事烦的下官头都大了。”
苏锦微笑道:“幸福的烦恼而已;你该高兴才是,看来庐州粮务找你问便是找对人了。”
第五一零章会哭的孩儿有奶吃
刘四郎心里明镜儿似的,苏锦虽对于庐州粮务无可指谪,但联想起半年前朱世庸和苏锦之间的一番过节,他绝不相信这位专使大人会不计前嫌不闻不问。
况且自从苏锦夺了八公山粮食以后,朱世庸立刻便找到刘四郎面授机宜,商会的粮食统统的秘密收进官仓不说,连进入的日期账目也改到了十一月二十之前,很显然这是朱世庸防着苏锦来到庐州彻查民间屯粮。
由此刘四郎也算是彻底的明白了朱世庸和商会之间的关系,知府大人敢冒着巨大的风险帮商会掩饰,可见官商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何种地步;刘四郎甚至揣度知府大人也参与屯粮牟利之事,而非简单的拿人钱财********。
对于刘四郎来说,这些事知道了跟不知道完全两样;在这之前自己只是朱世庸羽翼庇护下的一颗危卵,即便是知府大人授意自己不得不为之,但吴五哥确实是自己用绳子给勒死伪装成自杀摸样,人命出在自己手中,而说出去谁也不会相信是知府大人逼迫自己杀人。
既无朱世庸的手令,又无证人佐证,朱世庸完全可以推说不知道,而自己即便是公开此事,也只会多加一条攀诬的罪名而已;而现在当朱世庸不得不将和商会之间的关系暴露在自己眼前,而屯粮的记录也是自己亲笔篡改,刘四郎心里松快了许多;终于自己也能抓住大人物的小辫子了,逼急了,鱼死网破!
刘四郎当然也担着心思,当年的仵作吴五哥的遭遇提醒他多长了心眼,那吴五哥可谓是朱世庸的心腹,还不是到了关键时候,朱世庸毫不犹豫的便将他杀死以绝后患;如今自己知道的越来越多,难保朱世庸心里不打着自己的主意。
狐狸借着老虎的之势自然威风八面,而狐狸何尝不该处处提防着老虎呢?
刘四郎悄悄的另外写了一份仓司入库记录,详细真实的记录了商会粮食粜卖的日期、数量,并恐吓威逼仓司内的几名小吏签字作证,并将这份真实的记录秘密交给了一位他信得过之人,刘四郎交代,如果他哪一天忽然死了,官府公布的任何死因都不要信,只需立刻上京将此物递交刑部便可为自己伸冤。
但刘四郎知道,这些都是以防不测之用,但凡朱世庸不动自己,自己绝对不会砸了自己的前程;仓司这个职位的油水比当牢头的时候多了何止百倍,只要能过的去,傻子才会反骨反水呢。
此刻苏锦说出‘仓司之事问你最为合适’这句话,一下子让刘四郎警觉起来,果然,看这架势,苏锦还是要从自己的口中套问出些什么来;但刘四郎怎会实话实说,朱世庸不倒自己还有活路,朱世庸一倒,自己铁定被供出来,那也就跟着完蛋了。
“粮务之事是下官职责所在,专使大人要闻讯,在下定然全力配合。”刘四郎赔笑道。
苏锦满意的点点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走走过场而已,本来打算待年假结束再去衙门查看一番,也好回京复命,但今日既然已经遇上了,咱们就随便聊上几句。”
“大人请问便是。”
“唔……庐州官仓之中现在有多少屯粮”
“回禀大人,约莫五十万石粮食。”
“这么多?难怪市面上粮价稳定,看来到夏收之时庐州之粮可确保不发生饥荒了。”
“正是,我等做了预计,庐州府今年旱情并不严重,粮食不够吃乃是田地太少之故,故而每年都要靠商贾调进;城外之乡镇务农百姓,基本上家有存粮务需购买粮食,这五十万石足够城中百姓吃到夏收了。”
苏锦点点头道:“很好,难为你还上心计算了用度;这五十万石粮食你们打算以何种方式发放呢?”
刘四郎道:“三司下达的文书上说了,一部分按照命令调运各地调剂,剩余的收购之粮均以平价按人丁口数限量售出,下官自然是遵循三司之命,我打算正月十五之后,在官仓设立售卖点,随到随买,那时候各大粮商的粮食应该也售罄了,正好是适合的时机。不过这是我的想法而已,一切还需等知府大人最后决定,下官只是建议而已。”
苏锦道:“自然是要朱知府同意才可;官仓之中怎么会有这么多屯粮?难道本地的粮商都踊跃售粜粮食于官仓不成?”
刘四郎笑道:“圣上诏书一下,知府大人立刻昭示全城,我庐州商贾立刻风闻而动积极响应,仅半个月时间,庐州商贾便将粮食尽数粜卖于官仓,可谓是神速啊,正因如此,大人才会看到我庐州一片升平,更无饥民流窜作乱之事了。”
苏锦微笑道:“当真了不起,我庐州商贾的觉悟何时变得这么高了,大宋各地屯粮商贾莫不抵赖不交,互相观望不前,照你这么说,我庐州商贾倒是可奉为楷模了。”
刘四郎脸上一红,忙道:“也非全是商贾自觉,知府大人苦口婆心的劝说,我等日夜宣传朝廷诏书,讲明利害也起了不少作用。”
苏锦哈哈大笑道:“劝说宣传自然是能起作用,不过你的话很假,本人不太相信。”
刘四郎没想到苏锦竟然会这么直截了当的戳穿,忙指天画地的要赌咒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