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愕然道:“难道娘娘竟然是赞成的么?阿狸要和亲的对象可是一个白痴一个傻子啊。”
野利都兰淡淡道:“我只知道,阿狸的未来夫君是辽国靖海王,辽国皇帝的亲生儿子,况且和亲之策对大夏有利,也没什么不好。”
野利端云愕然道:“姑母,你怎么忽然赞成了?之前你不还是为阿狸求肯么?那个人可是个傻子白痴啊,阿狸这一辈子怎么办?”、
“闭嘴!身为皇室女子,她的一切早已不属于自己,能为大夏尽一份力是阿狸的荣幸,大夏上下也会对她感激不尽,这有什么不好;至于嫁给什么人,那又有什么分别?重要的是,嫁的有意义。”
苏锦皱眉道:“娘娘的意思是,阿狸嫁给猪狗都可以,只要对大夏有利便成?”
野利都兰冷然道:“别人可不是猪狗,那是大辽国靖海王。”
苏锦怒道:“那是个白痴?还有羊角风,也许都活不过三五年,你难道不为阿狸着想?你可是她母亲,你忍心看阿狸痛苦一辈子?”
野利都兰冷声道:“休得放肆,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三道四,你算是什么人?”
苏锦笑了,端起案上的茶盅喝了一口道:“我明白了,皇后娘娘是在给自己捞些资本,女儿和亲,你这个当娘亲的地位便更稳固了,李元昊便是有什么想法,也要顾及阿狸的面子。”
“休得胡说,这是皇上的决定,谁能更改?”野利都兰面孔竟然有些扭曲,美丽的面容看上去微露狰狞。
“难道不是么?阿狸的地位决定了和亲的等级,李元昊若是要废了你,那便等于降低阿狸的地位,废后之女必为辽人所不尊,然则会认为夏国诚意不够;因此李元昊绝不会废了你,起码在你们夏国恢复元气之前不会动你,我说的对么?”
“住口,劝你速速离开此地,你和阿狸之间绝无可能,当初本宫觉察出苗头来,就该雷厉禁止,你欺骗阿狸无知,夺了她的心,还敢公然前来提及此事,难道阿狸跟着你作妾便是最好的结果?我大夏堂堂公主,跟了你这个宋国的臣子为妾,每天和你那些妻妾争风吃醋,这便是她最好的归宿么?真真是天大的笑话。”
苏锦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发出啪的一声巨响,外边值守的太监宫女赶紧赶到门前,未经召唤又不敢进入,只得隔门相询道:“皇后娘娘,屋里怎么了?”
野利都兰怒视苏锦,苏锦毫不避让的和她对视,一副有恃无恐的摸样,野利都兰喝道:“都滚开,不过翻倒了茶盅而已,都给本宫滚得远远的。”
众人赶紧退后,躲得远远的侍立,不知道皇后娘娘为何发这么大的火。
苏锦轻声道:“皇后娘娘,我也不跟你争论,这件事你不能代替阿狸做决定,我也不强迫她嫁给我,一切由阿狸做决定,她自己的意愿最重要;我来此的目的便是要救出阿狸,决不能让这次和亲毁了他的一生;你若能协助我办成此事,我答应你,扩大和你的贸易类别和数目,让你们野利部落更好的控制住局面,保管你的地位更加的稳固,如何?”
野利端云也哀求道:“姑母,您可千万要为阿狸想一想啊,阿狸外柔内刚,上次端云见她之时,她便哭着说绝不嫁给那个辽国白痴,若是实在逃避不了便一死了之,您这是再逼她去死啊。”
野利都兰眉梢抖动,斥道:“你也跟着瞎掺合,你莫以为姑母不知道你和苏锦之事,这人有什么好,你们身为我大夏贵胄,一个个甘心情愿的投怀送抱,你难道也甘心做他的小妾?”
野利端云面色微红道:“姑母,我爱他,就凭他不远千里来到兴庆府救阿狸这件事,便足以说明他不是虚情假意,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一辈子能遇到相爱的人是多么的不容易,无论您怎么说,我都不会动摇;侄女儿冒昧的问您一句,您嫁给了皇上,但是您这一辈子可曾爱过皇上一天?皇上又何曾真正爱过你一天?非但如此,您和皇上之间却是相互提防,每天战战兢兢的过日子,这样的日子您开心吗?”
野利都兰嘴唇抖动,眼中雾气蒙蒙,伸手指着野利端云骂道:“你大胆,竟然跟本宫如此说话。”
野利端云道:“您杀了我吧,我不想活了,杀了我,我便能下去陪伴两位伯父了,皇上心狠手辣,两位伯父之仇您忘了,我可没有忘;既然报不了仇,我便下去亲自跟他们请罪。”
野利都兰如遭雷击,泪水潸然而下,颓然坐倒在蒲团上,双手死死揪住胸口的衣衫,脸色由红便青白,居然‘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第八九三章铤而走险
野利端云大惊,赶紧上前扶起野利皇后焦急的呼唤,苏锦也吓了一跳,赶忙伸手乱掐野利皇后的人中,又将半盏凉茶灌入皇后口中,野利端云又帮着揉胸口顺气,一番手忙脚乱之后,野利都兰才幽幽醒来,闭目流泪不止。
野利端云赶忙道歉:“姑母莫要生气,都是侄女儿口不择言,侄女儿知错了,您可千万别气坏身子。”
野利都兰叹了口气,坐正身子斜靠在蒲团上,伸手像野利端云道:“你过来,坐在姑母身边来。”
野利端云温顺的坐到野利都兰身边,野利都兰轻轻抚摸野利端云的长发,叹道:“你这脾气,跟你两位伯父的脾气倒有些相像,也许咱们野利家的人都是这个脾气。”
野利端云流泪道:“姑母……”
“儿啊,你说的那些话太伤姑母的心了,你以为姑母不知道么?两位兄长被他杀了,又时时刻刻的找机会灭了咱们野利全族,姑母难道不知道么?可是如今咱们只能虚与委蛇别无他法,两位大王在时,我大可不必操心这些,你也大可以尽情玩乐不必操心太多,但现在靠山崩塌,一切只能靠咱们孤儿寡母了;为了保住野利部落,我们不得不放弃一些东西,包括个人的幸福。”
野利端云默默点头,但听野利都兰续道:“阿狸和亲之事原本我是反对的,阿狸是我的女儿,是我身上掉下的肉,为娘的岂能不顾她的幸福;可是我又不能不从大局考虑,我承认苏锦的话有道理,我之所以赞成确实是为了皇后地位的稳固;你们可知道,没藏家族已经逐渐把持朝政,没藏黑云这个无耻的贱婢也已经是贵妃的身份,无时无刻不在谋求皇后之位,而且更让本宫担心的是,她在不久之前的上元之夜已经诞生了小皇子谅祚了,哎!你们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苏锦心头巨震,事情真的复杂了。
只听野利都兰轻声道:“皇子诞生之后,皇上已经正式任命其兄没藏讹庞为国相;形势对我们越来越不利,危险旦夕将至;你表兄宁令哥的太子之位已经岌岌可危了;在这种时候,我只能牺牲一切拼命保住皇后的èizhi,只要能熬下去,保住宁令哥的太子之位,直到顺利登基,我们野利部落和与此相关的所有人的安危才能保全;姑母不是铁心肠,姑母是无可奈何之举。”
苏锦听的心惊肉跳,他同意野利都兰的说法,形势确实已经很严峻,当一名宠妃诞下皇子,外戚把持朝政,接下来意味着什么?这一幕在历史上已经发生过多次,显然野利都兰的担心绝非多余;在这种情形之下,野利都兰选择丢卒保车,先保住主要的利益,也是无可厚非之事了。
“姑母,侄女儿误解您了,请姑母恕罪。”野利端云也知道其中的厉害,跪地赶紧道歉。
野利都兰流泪将她拦在怀里道:“傻儿,姑母身边的亲人就只有你们几个,姑母又怎会怪罪于你,何况你也是为了阿狸着想,可是这件事……哎……这件事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野利都兰深深的叹息,脸上的皱纹乍现,fǎngfo一下子显得苍老起来。
苏锦看着这一对相拥的姑侄,外表上光鲜亮丽风光无限,但处境却如此的艰难,就像一对任人屠宰的羔羊,随时都可能葬身在屠刀之下。
苏锦自己也颇为踌躇,此事看来极为棘手,要想安然将阿狸救出戒备森严的皇宫,没有野利都兰的相助绝对不成;而此刻倒不是救不救的出的问题,而是该不该救的问题。
若是救出阿狸,李元昊也许真的会因此迁怒野利都兰,没藏讹庞等权臣又岂会放弃这样的机会,定会枕边堂上大肆吹风进谗言,事情便真的不可收拾了;一旦皇后被废,太子倒台,千万野利部落的百姓将被屠戮,为了救阿狸一人,导致如此严重后果,实在是值得斟酌。
但若不救,眼睁睁看着阿狸远嫁辽国白痴,自己心爱的女子却不能救她脱离苦海,也是自己一辈子不能释怀之事。
苏锦皱起眉头负手在屋中乱走,仔仔细细的考虑该如何应对这棘手之事,脚步咚咚,传出屋外,太监宫女们觉得有异,但又不敢前来相询,只面面相觑惊异不已。
“苏大人,你的好意本宫替阿狸谢谢你了,此事我会转告阿狸,你也算是有情有义;我只求你一件事,如果一旦形势恶劣,或许我会要端云率全族归宋,看在本宫面子上,看在阿狸和端云对你一往情深的面子上,你一定要对他们多加看顾,本宫在此先谢过了。”
野利都兰的话带有托孤之意,显然她对这场争斗的结果并没有把握,即便是阿狸去和亲,又能换的几日的安宁呢?
苏锦赫然停步,盯着野利都兰道:“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一了百了么?”
野利都兰愕然道:“如何一了百了?”
苏锦伸出手掌,做了个挥刀劈砍的姿势道:“斩草除根,一旦事成,太子名正言顺登上皇位,之后再肃清余党,岂不是一了百了?”
野利都兰花容失色,李元昊登基以来积威日重,大夏之臣目睹元昊暴.行也只会想到避祸或者逆来顺受,从未动过这样的心思;大夏境内也有反叛的部落,不过他们都是实在无法活命才铤而走险,元昊派兵镇压之后,总是将叛乱的全族押解京城,在兴庆府南市口广场上进行公开处死,手段花样也是极其残忍。
哈龇部落叛乱被俘千人,在南市口整整杀了十天,官兵强迫百姓来观看问斩,这些人被凌迟,被腰斩,被炮烙,被点天灯,被当靶子射箭,总之怎么残忍怎么来,这正是元昊的攻心之计,他就是要所有的人心中都有阴影,一旦造反便有如此的下场。
在这种高压之下,夏国人大多数选择的是服从,他们很难想象一旦不成功的下场,所以苏锦提出这个办法,自然是教野利都兰心惊肉跳。但在苏锦这个外人的眼中却认为,越是残忍迫害,便越是心虚的表现,暴.行更会激起反抗。
“不可,万万不可,皇宫内有侍卫亲军五千,京城尚有宿卫军两万人,尚有质子军数千防备,此事想也别想,必然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