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士兵欢声雷动,纷纷下马在荒地上扒拉了些荆棘枯草点起篝火来,数千堆篝火燃起,顿时气氛热烈起来,身上一暖和,士兵们便又说又笑起来,有的士兵脱了寒湿的鞋袜盔甲放在火边烤,有的歪在火边眯眼哼着家乡的小曲儿,萧惠皱眉看着这一切,张了张嘴又咽了下去,自己虽非爱兵如子,但一般不轻易处罚士兵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整座戈壁被一块巨大的黑布蒙住一般,除了辽国先锋军所在之处,四下里毫无光亮
忽然间,黑沉沉的天边升腾起百余颗明亮的焰火,红色的焰火弹在远处的地平线上直冲云霄,扎眼的很,眼尖的士兵看的真真切切
伴随着远处的焰火弹的升腾,山谷那边可敦城的方向也升腾起同样的焰火,紧接着从离得较近的可敦城方向传来隐隐的喊杀之声
“怎么回事?”闭目养神的萧惠腾地站起身来,大声喝问道
“启禀大王,不太清楚”
“还不去探听回禀?”萧惠怒道
有人赶紧骑着马跟随后军的洪流往山谷中奔去,萧惠隐隐觉得有一丝不安,脚下的地面有了微微的震动,这股震动对常年骑在马背上的人们最熟悉不过了,这是大队骑兵踏地飞驰造成的震动
“怎么回事?”萧惠再次大喝
“报……报!”一名斥候远远飞驰而来,马蹄飞驰而过,吓的地面上瘫倒烤火的辽兵一阵的骂娘
“什么事?”
“禀报……禀……报……禀……报大王”那斥候显然是受惊不浅,说话都不利索了
“好好说话,休得惊慌”萧惠喝道
“是……禀报大王,西面有大批骑兵奔袭而来,身份不明”
“什么?哪来的大队骑兵?”萧惠瞪大双眼,身上阵阵发紧
“小人不知,前方斥候小队发来灯火警示,随即便没有了消息,小人是最后一站,负责在大军左近三里巡逻,故而无从得知”
萧惠还没答话,就听谷口出呐喊连声,本来是往谷中进发的辎重部队忽然全部往外井喷似的狂涌,便涌出来边大声呼喊道:“夏兵夜袭,夏兵夜袭!”
萧惠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手下的部将连忙大喝道:“不许慌乱,执法军刀斧准备,谁再乱叫喊,便当即砍杀”
萧惠猛然一声大叫道:“全体上马原地戒备,辎重不准再行动,夏军有诈!”
话音刚落,西边远方的地平线上同时亮起了密密麻麻的火把,像是满天的繁星数不胜数,紧接着震天的呐喊声如同山崩地裂,伴随着战马狂奔而来的隆隆蹄声震耳欲聋
辽军士兵们惊慌失措,歪在地上的士兵赶紧爬起身来手忙脚乱的寻找盔甲兵器,有的士兵连靴子都脱了烤脚,惊慌起来到处找不到靴子,急的大叫
不知敌军来的人数多少,也不能贸然进攻,只能处于防守之势,萧惠面沉如水,迅速发下号令:“全体戒备,将辎重车推至外围,弓箭长枪手准备,敌军但迫近百步内便立即放箭”
骚乱的队伍很快平静了下来,毕竟大多数跟随萧大王多年征战的部族兵,对萧惠有着绝对的信心,眼见敌军突袭而至,唯有依靠萧大王无上的智慧方能消除心中的恐惧
简易的工事的迅速成型,或者说那根本不算是工事,只是将粮车辎重等物推到队伍的边缘形成一道屏障,指望这些东西抵挡住敌人的进攻显然是笑话,不过是心理上有些安慰罢了
密密麻麻的敌军显然都是骑兵,在火把闪耀之下,弯刀发着红光,可以明明白白的知道,那是夏国骑兵无疑,萧惠已经无暇思索为什么夏国能有这么多的骑兵在此,也无暇考虑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会经过这条线路进攻的,因为双方在瞬息之间便已经交上了手,只是这一交手,萧惠的心里便凉了半截
在夏军骑兵刚刚进入一百步距离的时候,辽国弓箭手还没来得及射箭,西夏骑兵便已经开始弯弓搭箭借着前冲之势施射了,这是一支会射箭的西夏骑兵,完全颠覆了萧惠对西夏骑兵的印象
紧接着在辽兵的目瞪口呆之中,迎面一排光闪闪的数千重甲骑兵开始了冲锋,那是夏军的终极骑兵队‘铁鹞子军’,传闻铁鹞子军西夏只有三千,都是跟随皇帝出现,皇帝到哪儿这些重装骑兵便会到哪儿,在这荒漠戈壁见到铁鹞子军,要么这只部队实际夏国皇帝亲自率领而来,要么便是夏国骑兵势在必得要歼灭己方这五万先锋军了
三千铁鹞子军从头到脚都被钢甲覆盖,战马的面门身体主要部位也全部覆盖着光闪闪的钢甲,他们旁若无人的一排排猛冲过来,钢甲面具下空洞的眼洞在火把下显得极为恐怖
“集中射杀这些怪物,快!”弓箭兵将领发出号令,顿时成千上万只箭支如密集的飞蝗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朝铁鹞子军攒射而至,叮叮当当一阵乱响过后,火星迸溅,箭雨过后,除了三名铁鹞子军倒霉到家被箭支从面具的眼眶处射中眼球之外,其他的重甲骑兵丝毫未损,只是盔甲上多了许多斑驳的划痕
完全的射不死,完全的不起作用,惊愕中百步距离瞬息而至,铁鹞子军已经如钢铁洪流冲破简易的屏障碾压进了辽兵之中,辽兵们用长枪往他们的身上乱扎乱刺,但这些家伙们刀枪不入,甚至连身子都和马匹用锁链链接在一起,想推他们落马都办不到
“杀!”面具下铁鹞子军发出的闷吼似乎比寒冰还要冷酷,他们抛下火把,齐齐从身后抽出长达一托宽达半尺的斩马刀来,铡刀一般的斩马刀切菜般的挥下,所当者根本无法应对,一轮下来,两千多辽兵被斩杀马下,甚至比刚才敌方一轮箭雨射杀的人数还要多
萧惠的眼珠子在地上乱蹦,张大嘴巴半天合不拢,眼前的一切那么的不真实,仿佛是在经历着一场噩梦一般
第九二一章驱狼吞虎(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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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鹞子重骑兵顶着箭雨切入辽军阵中之后,双方的肉搏战正式拉开序幕,有铁鹞子军破开敌军的防线并打击辽人的士气之后,身后掩杀而至的西夏骑兵胆气更壮,此消彼长之下,倒是弥补了些许战力的缺失。
在辽人这一方,一开始被重骑兵破入阵型带来的恐慌随着肉搏战的开始也逐渐的消散,这也不难理解,人对于危险将至的过程的恐惧胜过了危险的本身,可怕的不是一柄利刃刺入自己的身体,而是那利刃破空而来在瞳孔中放大的瞬间,当真正短兵相接的时候,懦夫也会突然的勇敢起来,更何况辽国骑兵本就不是懦夫。
这是一场凶狠的绞杀,夏军挟冲锋之威,辽人仗着实力的强劲,斗了个旗鼓相当;北方璀璨的星河之下,方圆五六里的戈壁战场上,十几万素不相识的人绞杀在一起,虽然互不相识,却丝毫不妨碍他们相互的敌视,毫不留情的将武器砍入对方的身体之中。
“咻咻”之声再次响起,山谷中再次冲天而起两枚红色火焰弹,那是可敦城的夏军沿着山谷奔袭而至,辽军进入山谷的辎重部队早已被李济迁的大军逼得往后退出,只不过大量的辎重粮车将退路堵塞的像便秘的大肠,加之谷外又是一片混乱,跟本无法撤出山谷。
无法退出山谷的后军辎重队伍遭到了李济迁无情的屠杀,死伤人数直线上升,不过也并非毫无用处,死去的人马和粮车辎重也堵塞了李济迁大军的往前突进,外边的战局正自胶着,若是李济迁的五万大军再后面切入进去,辽兵必将大败。
张元铁青着脸站在一辆高大的冠盖马车之上,远远的看着战场上的殊死肉搏,却丝毫无兴奋之感,皱眉问身边一名身材魁梧的党项将军道:“细母嵬名将军,我军十万之众,加上李济迁五万大军协助,敌军只有五万,多出对方三倍,为何本相看不出我军有取胜之势?”
站在他身边的正是政变有功的细母嵬名,野利太后掌权之后,他从小小的侍卫军的一名侍卫长一下子官跳五级当上了黑山威福军统领,手握七万大军驻守在定州之北的黑山以及乌特拉旗左近;这一回朝廷将会州右厢军抽调出三万来与之组成十万大军的中军,命张元为主帅,他为副帅,更是对他莫大的信任。
细母嵬名对张元倒是不敢造次,虽然自己是太后的床上私宠,但细母嵬名知道,在张元和自己之间太后毫无疑问的会支持张元,因为天下昂藏男儿天赋异禀的不胜枚举,但懂得治国之道的张元却只有一个,故而张元发问,细母嵬名连忙赔笑回答。
“相国莫要担心,本人留有后手,只派出六万骑兵于辽人缠斗,还有四万生力军没上场呢。”
“哦?干什么不一起派上去?”张元有些不解。
“相国有所不知,打仗的时候士气最为重要,您看,辽人阵型龟缩的极为紧密,接敌之时人数多的优势并不能体现,如果我们将全部家当一并押上去,并不能起到一举击溃敌军的作用,而消磨的是我们全部的锐气罢了;随着战况的胶着,战场上士兵的心理也会随之变化,无论哪一方的士气再高也受不了另一方没完没了的援兵增援,哪怕是占有优势,也会因敌军的增援而变得绝望;相反我方士兵处于劣势,每一次的增援都会鼓舞他们的士气,此消彼长之下,敌军岂有斗志?”
张元吃惊的看着细母嵬名道:“咦,细母将军分析很有道理呢,没想到细母将军倒是个名将之才,这么多年倒是埋没了。”
细母嵬名略有些羞涩,低声道:“不瞒相国大人说,我的底子您最清楚,这些我都是跟人学的,您还记得那天晚上没藏老贼攻打皇宫的事么?当晚我和那个苏大人共守宫墙,苏大人随口这么一说,我便记在心里了,那晚没藏讹庞用的便是这个办法,他并没有一窝蜂的命人进攻而是一批批的攻击,确实很快便让我们失去抵抗能力;若非国相率军赶到,当晚太后和皇上必然蒙难。”
张元呵呵笑道:“苏锦的话你也信?那小子打过屁的仗?渭州之战是他投机取巧取胜而已,亏你还记着他的话。”
细母嵬名面色燥红道:“即便他说的不对,我觉得要真正的全力攻击,也要等李济迁的大军突出山谷才是最好的时机,我不能将全部的家当压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