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暗恋就像是在机场等一艘船,自己比谁都清楚,它永远不会来。」——林岁岁日记。
-
日记写了满页,心情有口难言。
生活却还得继续。
对于一个16岁女生来说,什么情窦初开、风花雪月,都比不上繁重课业来得磨人。
按照惯例,八中非常重视每个学期期中期末两次大考。
毕竟作为名校,手握不少推优、保送名额,为了公平公正、不被外界诟病,取学生成绩样本时,不能马虎。
从高一开始,学校就会严格按照高考题型、时间来安排试卷。
哪怕有时候有区级、市级的多校联考,最后还是会用学校自己的考卷分数登记。
而八中教学进度快、试卷难度高,也是全市出名。
林岁岁是插班生,前一年没在这里就读、当中又病假半学期不说,前头一个月上课也是一半云里雾里,对这次考试基本毫无把握。
考试前一周,她就开始紧张起来。
话也不怎么说了,每日埋首于课本和模拟试卷中,彻夜苦读。
周末,张美慧回了家。
林岁岁正在背课文,听到门锁转动声,吓了一跳,连忙踩着拖鞋、“蹬蹬蹬”跑出去。
一抬眼,便同来人对上视线。
她整个人微微一颤,抿了抿唇,轻声喊人:“……妈,你回来了。”
张美慧随口“嗯”了一声,将钥匙丢在玄关柜子上。
一边脱外套,一边问道:“最近没什么事吧?”
林岁岁推开一步,站得远远的,“……没。”
“新学校还习惯吗?”
“还可以。”
张美慧点点头,脸上无动于衷,仿佛只是客套一样,“那还行,钱没白花。你记得要好好学习。”
林岁岁早已经习以为常,只消沉默以对即可。
张美慧抬手,将头发拢到脑后,梳成一束。她生林岁岁生得晚,年纪已经不小,但保养极佳,看着精致又秀气,哪儿哪儿都好模好样。倒是女儿,骨瘦伶仃一点儿,除了五官遗传得秀气可爱以外,好像哪儿都没有妈妈来得耀眼。
林岁岁打心底恨极了这种耀眼,一夕之间,就能将母女俩平静生活全数毁灭。
张美慧对女儿心思完全无知无觉,手上动作不停,继续说道:“助听器用着还合适吗?你准备一下,明天带你去医院复诊。”
她就是为了这件事才回来的。
林岁岁这耳朵,自从受伤之后,在全国各大医院奔波了大半年,依旧查不出什么结症,最终只能归结为心理诱因。连她自己都绝望了,做好了一辈子戴助听器的准备。但张美慧却一直没有放弃,还在联系专家名医。
听张美慧这么说,林岁岁脸色复杂。
小姑娘本就心思敏感,总疑心她是为了弥补愧疚感,才锲而不舍。
“……不用了,治不好的。”
张美慧一愣,立马就抬高了声线,厉声斥责:“林岁岁!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
“你说说,你是想一辈子当个聋子?哦,是不是我就不该送你去八中,直接送你去残障学校就好了!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琴呢?你一年多没摸琴了吧?这是在做给我看呢?还是单纯就准备颓废到底了?!”
张美慧发起飙来,顾不得形象。
林岁岁被她骂得眼睛通红,噙上了泪花。
视线迷迷蒙蒙,转到侧边。
客厅角落,安安静静地斜靠着一把琴。黑色琴包装着,个子比大提琴还要大一个号。
曾经,她温温柔柔地向朋友介绍说,这叫低音提琴,是提琴中体积最大的乐器。虽然学的人少、不如小提琴大提琴来得受欢迎,却是乐队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它的声音低沉好听,像是淙淙流水一样,能带人走进童话梦境。
一学就是整整十年。
林岁岁曾经那么认真地爱着它。
现在,它不得不被彻底封存起来。
思及此,满腔委屈,控制不住地倾泻而出。
她握紧拳头,仰着头,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不是你给人做了小三,人家又怎么会吵上门来,失手把我推下楼呢?我也不想一辈子做个聋子,可是我能怎么办?妈,你讲理一点好不好?”
字字句句,都像是带着血泪。
哪怕是午夜梦回时,林岁岁都辗转反侧过多次。
想不明白,为什么她才16岁,就不得不中断梦想,坠入深渊之中。
可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张美慧是她亲妈,独自一人将她带大,从来没亏待过她什么,甚至可以说得上关切宠爱。她一个做女儿的,好似压根没有立场责备。
话音才落。
林岁岁便当即后悔。
她怯怯地看了张美慧一眼,“妈……”
张美慧半天没说话。
只面无表情,定定地看着她。
半响。
张美慧终于叹息一声,开了口:“对不起岁岁,不该凶你。医生还是要去看的。……至于大人的事,你不要管。”
林岁岁用力深呼吸几下。
终于平静下来。
“周一就要期中考了,明天我要在家里复习。”
“那下周末,行吗?”
“……嗯。”
-
张美慧在家呆了两天。
周日傍晚,她看了看时间,说自己要去接个客户。
同林岁岁打过招呼,关门离开。
整个屋子倏地安静下来。
林岁岁复习得懵懵懂懂,脑子好像是生锈的齿轮,半天转不起来。只得拧着眉,靠在椅背上休息片刻。
脑子里孩还在天马行空、胡思乱想。
想立刻分班,进文科班去。宁可背书,也再不学这些数字公式。
但八中高三才分科。
况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