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贵妃娘娘,是林嫔娘娘命太监们种植的。”那宫女回道。
初雪嗯了一声,随即对那小宫女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在承乾宫里,不经本宫首肯,私自种植招来蛇鼠的香花,扣她一个月的月钱!”
说完,带了小月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那小宫女目瞪口呆地怔了半晌,才想起回到房中,将初雪的话一五一十地学给林嫔听了。
林嫔本是半倚在皇帝怀着说笑的,此时听了这话,不由得将柳眉一竖,眼珠转了几转,便一头倒进皇帝怀中,搂着他的肩膀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皇帝怕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好啦好啦,不过是一个月的月钱,等下朕再赐你一盒金子便是,你无需如此伤心。”
林嫔抽噎着道:“皇爷,这可不是钱的事儿啊,这分明是皇贵妃娘娘见您宠爱臣妾,心里恨上了臣妾,给臣妾小鞋穿呢!”
皇帝心头微微一颤,不由自主地道:“你说她嫉妒你得我的宠爱?这是真的么?”
林嫔用力点了点头。
皇帝紧跟着又问:“那你说说,她都是怎么个嫉妒法?”
林嫔抬起头,用满是泪光的大眼睛瞪了皇帝一眼:“怎么个嫉妒法?皇爷您难道还看不出么?臣妾在院子里种点花草又碍着她什么事了?还巴巴地罚一个月的月钱,这不是嫉妒又是什么?”
“那——除了这次她找茬罚你的月钱,其余时候,她可有什么嫉妒你的表现?”
林嫔有些狐疑地看了皇帝一眼,没有说话,她隐约觉得,皇帝的语气和表情好像很迫切地希望皇贵妃嫉妒自己,好像巴不得皇贵妃狠狠折磨自己似的。
这种狐疑令她不快,于是她掠了掠散乱的鬓发,从皇帝怀里站起身来,哼了一声,嘟起了小嘴:“皇爷不替人家出头就算了,大不了人家苦一个月呗!说完,眼泪又滴了下来。”
皇帝也站起身来,拉住了她的小手笑道:“朕不是已经说过了,赏你一盒金子,你要攒多少个月的月钱才够一盒金子啊,这还不够为你出头的?”
林嫔这才破涕为笑,又扑进了皇帝的怀里,心里却在暗暗盘算着,到底该怎么样才能把这个场子给找回来。
第二天,众妃嫔又照例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皇后拿出了西域进贡的葡萄干,大家热热闹闹的吃了,又说笑了一会,便一一告辞回宫了。
林嫔带着芳儿,走到御花园的无人处时,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林嫔,走那么快做什么?”
林嫔回头一看,原来是高庄妃,急忙上前行礼:“臣妾见过庄妃娘娘。”
高湘笑容满面地道:“免礼,你这会子这么急着赶回去,可是有什么事啊?”
林嫔道:“臣妾能有什么事呢,无非就是想点子打发时间罢了。”
“既然如此,这园子里景色不错,咱们就一起结伴逛一逛这个园子,如何?”
林嫔微笑道:“娘娘抬爱,臣妾焉敢不从。”
两人结伴,并肩向御花园的林荫小道走去。
高湘默默走了几步,方道:“刚才在皇后房里,众人都说有说有笑,唯独你面有郁郁之色,这又是为了什么?”
林嫔自然不好意思把自己在皇贵妃面前吃瘪的事情和盘抖出,只是支支吾吾地道:“臣妾进宫日久,想念父母,这几日竟是彻夜难眠。”
高湘深深叹了口气:“说起来,这满宫里,也只有皇后娘娘和李贵妃有资格随时召家人入宫相见,连我这个妃位都要忍受思亲之苦,何况你们。”
见林嫔默认不语,高湘又笑道:“你且放宽心,皇爷这么宠爱你,你晋位是迟早的事情,等你坐上了高位,肯定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林嫔苦笑道:“臣妾可没这福气。”
高湘抿嘴一笑:“林嫔,这女人最大的福气便是丈夫的宠爱,做丈夫要想抬举谁,就是谁的福气,不是么?”
第148章 关心
“近来, 张大人与高大人同时入了内阁,高大人往日里对张大人还挺不错的,可是现在他当了内阁首辅, 不知怎的,就开始打压咱们张大人,很有些排挤孤立他的意思。”
冯保蹲在熟铜火炉边,用拨子轻轻拨弄着炉中的木炭,轻声对初雪报告着他最近一次出宫见张居正后得来的消息, 虽然他早已荣升为承乾宫总管大太监,可是伺候起初雪来, 还是亲自动手。
初雪深深叹了口气, 再好的友情到了权力面前, 都是会黯然失色,何况两人还谈不上至交,只是相处比较和睦而已,如今高拱身为内阁首辅,毕竟是张居正的顶头上司, 他处境的尴尬是可想而知的。
默默地出了会神,她又吞吞吐吐的道:“按说, 他现在也该知足了, 毕竟林氏给他生下了儿子, 他家中又是富可敌国, 只要不再想着朝廷上的事儿, 就是很圆满的人生了。”
听了这话, 冯保迅速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垂下了眼帘。
精明如他 ,如何听不出初雪话中的辛酸和疑问,于是低声道:“我见他之时,并未觉得他有多开心多满足,问起他家中境况,尤其是他夫人之事,他总是支支吾吾地顾左右而言其他,神色也颇为不耐。”
初雪心中一痛,勉强微笑道:“不管怎么样,有了儿子,晚年也不怕没人养老送终了。”
冯保没有作声,他想起昨日见面之时,提到自己的儿子,张居正终究露出了脉脉温情,不管他对初雪有多么刻骨铭心的爱恋,儿子终究是他的亲骨肉,父子天性,他又怎能例外,只是在初雪面前,冯保却刻意略过了这一节不提了。
“娘娘,张大人叫奴才转告您,注意林嫔这个人,她现在正得宠,又住在您宫里,就怕会兴风作浪。”
初雪点了点头,冷笑道:“她掀起的那点风浪,还成不了什么气候!”
冯保陪笑道:“虽说如此,终究要小心为上。”
见初雪依旧是一幅不以为意的表情,冯保动了动嘴唇,终究没有开口。
初雪便道:“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冯保缓缓道:“娘娘,林嫔根基尚浅,既无后台又无子女,人也年轻浮躁,自然是不足惧,可是,咱们要防的从来都不是林嫔,而是皇爷,皇爷若想折磨您,总得有个机会和借口,上次茶叶的事儿,不就是明摆着的吗。”
初雪一怔,下意识地反问道:“皇爷?他为什么要折磨我?他有什么理由要折磨我?”
“皇爷要是看一个人不顺眼,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反正,皇爷就是变着法儿的针对您,难道您还没感觉到么?”冯保盯着炉火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