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场人多,她性子又倔,不肯承认技拙:“我箭法可是极好的,不过一时疏忽才……”
她一句话未完,一声咕噜响起,那头雄狮醒了。
它甩甩尾巴,晕晕乎乎爬起来。
谢思言将袖箭甩给她,无声冷笑。
那神情似是在说,既然你箭法神准,那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陈清玉适才被吓得狠了,听见雄狮喉间的咕噜声都觉两腿发软,扔了袖箭,喊着“世子救命”,往谢思言身后躲。
可她尚未近得其身,就被从斜刺里窜出的杨顺一把甩开。
“世子救我,我再不敢逞能了!”陈清玉此刻已顾不得颜面,哭喊,“是我学艺不精,是我虚荣,我不该连累在场女眷再度受惊……”
她并不知谢思言要收拾她是因着她险些连累了陆听溪。
陈清玉哭喊的当口,本还找不着北的雄狮已甩着脑袋慢慢立起。
它一眼瞧见远处倒在地上的雌狮,惨嚎一声,狂奔过去。
陆家二房三房几个女眷不知这狮子还会醒,正观望陈清玉之事,骤见那雄狮汹汹气势,惶惶躲避。
陆听芊吓得腿软,一时竟跌坐在地,瘫如烂泥。
陆听芝本已跑出一段,见妹妹没跟上,又冒险回头去拉她。
陆听溪远远瞧见三姐险境,暗暗心惊,要上前搭把手,却被叶氏一把拽住。
沈惟钦望见陆听溪举动,朝对面的内侍抬了抬手。
几个内侍手中布袋同时一抖,刹那之间,乌压压一片席卷而来。
众人定睛一看,惊愕发现,那竟是成群的蚊蝇!
雄狮上前确认雌狮只是昏睡,抬头对上一群蚊蝇,毛都要炸起来,大吼一声,掉头狂奔,一路奔到方才那棵树下,靠着冲力一鼓作气窜上树,连尾巴都卷到树干上,佯作自己是只大猫,偏过脑袋收了爪,打死不肯下来。
众人看得瞠目结舌。
沈惟钦示意内侍点上驱蚊蝇的香,上前与兀自惊愣的陆家女眷叙礼,轻声道:“没事吧?”打量着陆听溪。
陆听芊仍起不来身,没瞧见他的举动,听见这一声,面上发烫:“没……没事……多、多谢沈公子……”
沈惟钦恍若未闻,绕过她,步至陆听溪身前:“占用表妹片刻工夫,在下有一桩事欲问表妹。”那枚出廓玉璧的事,他今日定要问清。
“表妹今日受惊过甚,不如先回去歇息。”谢思言疾步而来。
骤然被他唤“表妹”,陆听溪一时倒极是不惯,谢思言几乎没有这般称呼过她,今日不知为何兴起此意。那些辈分绕得她头晕,她实则也不知她跟谢思言这表兄妹的关系是如何算出来的。
她待要开言,就听沈惟钦笑道:“我适才也算是帮了表妹,表妹好歹给些薄面。”
“的确也算帮忙。只是什么人想出什么法子,”谢思言似笑不笑,“足下说呢?”
话外之意便是以如此左道旁门解难的沈惟钦,也不是个什么好的。
沈惟钦道:“不论什么法子,管用就成,还帮世子省了事不是?”他面上在笑,对着谢思言的目光却是冷意凛凛。
二人言语处处机锋,杨顺仅是立在中间便觉压迫沉沉,知机地立到谢思言身侧,以防两人动起手来。
他觉得这俩人打一架才痛快。
陆听溪道:“不知阁下欲问什么?”沈惟钦这架势倒像是不问出口不罢休,此间事了,她还得去寻丽嫔。
沈惟钦语声一低:“烦请借一步说话。”略顿,也觉不太妥,看向叶氏,“大夫人可一道。”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陈清玉被送去见丽嫔时, 尚算镇定。
董佩心下冷笑, 陈清玉大约是觉着自家此去无虞, 但既然她思言表兄那般说了,那陈清玉这回绝落不了好。
她忖着,大抵是因着越是要结亲越不能偏私, 丽嫔协理宫务, 自当避嫌, 不能落人口实。陈清玉此番险些闯下弥天大祸, 说不得丽嫔还会罚得更狠。
终于也看了一回别人的笑话。
董佩想起自己那日丢的丑,又烦郁起来。她整了裙钗,趋步上前向谢思言行礼,低声道:“表哥莫恼,我已知错了……表哥先前交代的事今次没成,还有下次,表哥静候佳音便是。”
她指的自然是撮合沈惟钦和高瑜之事。
自打沈惟钦和陆听溪母女往别处说话, 谢思言就一直盯着几人离去的方向。董佩摸不清谢思言的心思, 想了一想, 又说了些朝堂上的事——董家人脉也算广, 朝堂上但凡有个风吹草动, 都会传信给谢家。她爹为了让她在谢思言跟前多露脸,选择让她来传信。
“你方才说甚?”谢思言忽而转头。
董佩一怔,想了一想, 道;“通州几个属官近来举动异常, 私见密谈甚多, 有拉结朋党之嫌……”
谢思言目光幽晦。
什么拉结朋党,分明是欲给陆老爷子最后一击。
陆老爷子不日便能抵京,通州是必经之地,即便是锦衣卫察觉不对,绕道而行,也势必会延期抵京。
一旦延期,兴许就会生出些不可把控之事。
他得暗中去一趟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