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看了半晌,觉得这两个大概是夫妻。这位既自己带了美人来,为何还来她这里?莫非想多找几个美人一起伺候?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老板娘倒不觉怪异,只要这帮男主顾身子受得住,连御数女也不稀奇。
谢思言让老板娘将那群莺莺燕燕都遣下去,老板娘看了眼谢思言身边天仙似的美人,以为是她这里的庸脂俗粉入不得贵人的眼,小心翼翼问:“要不我再寻些姿色更好的让她们过来出条子?我认得几个远近有名的私妓,非但色佳,活儿也好……”
陆听溪问谢思言什么是出条子,谢思言道:“邀妓出外陪酒助兴曰出条子,也称‘出局’。这是行话。我只是知道,并没出过条子。”他在外求学两年,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那活儿好是什么?”
谢思言见小姑娘今日这般好问,瞥她一眼,咬耳朵:“活儿好啊……就是夸她们勤快,干活干得好。”
“你懂的还挺多,”陆听溪抬手推开他,“那你肯定活儿不好。”看着就不是个勤快的。
老板娘本以为眼前这位贵公子是个不好相与的,瞧见那仙姿佚貌的美人毫不客气搡开他,以为他要动怒,谁知他非但没有气恼,反而凑到美人近前轻声细语哄了一通。
方才朝他们横眉冷对的男人,到了那个花儿似的小姑娘面前,便化作了绕指柔。
暂且安抚了小姑娘,谢思言独留了老板娘,道明了来意。
那老板娘听他提起钟家,面上笑容渐敛。
她起先只道一概不知,后头见谢思言愀然作色,心里发虚,这才道:“老身也不确切知道内中秘辛,只是一鳞半爪听了些说法。”
“据说当年国公夫人是遭人毒杀,钟家老爷闻得些风声,为着女儿之死,去跟魏国公讨说法,魏国公坚称国公夫人是病故。两人不欢而散。后头钟家老爷又往国公府去了几趟,想也是无果,落后便渐渐与国公府不亲了。”
“听钟家老爷身边伺候的丫鬟说,钟老爷曾在酒后说过,魏国公无情无义,国公夫人跟了他那许多年,最后却是落得这般下场。似乎还说,国公夫人怎么说也是因他而死……”
谢思言面色陡沉:“因谁而死?”
老板娘一惊,哆嗦道:“魏……魏国公……”
陆听溪见谢思言脸色都变了,对老板娘道:“你若不明内情便不要胡说。”
“不敢不敢!这位公子一看便是高门豪族出来的,老身岂敢扯谎。”
谢思言突然问:“你口中那丫鬟何在?”
老板娘想了一想,道:“在附近的龙华镇前孙庄。我与她也算有些交情,我们前后脚离的钟家。前些年我们还有往来,后来才淡下来。”
谢思言望向身边的小姑娘:“吃饱喝足,我们去龙华镇。”又冷声威胁老板娘莫将见过他们的事说出去。
老板娘诺诺应声,连道不敢。
两人今日出门早,从茶楼出来时,还是正午。只若是拐去龙华镇,陆听溪天黑前怕是回不了齐家了。
谢思言提笔写了封信,又交代命杨顺即刻去送信。转回头道:“现在可以走了。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陆听溪迟疑道:“我们如今去龙华镇,晚上如何安置?”
谢思言目光幽微:“放心,总是不会让你露宿街头的。”
前孙庄是龙华镇下辖的一个村,道路显然不如县城里的平坦。又过了一段凹凸不平的路后,陆听溪掀起马车帘子往外看了眼,回头道:“果然各地风物气候不同,此间的村庄与京郊那些相比,确实风貌不同。”
“向往田园生活?”
“有点,可我不会种地也不会织布。”
“我也不会。要不我们寻个山明水秀的村庄住一段日子,沽卖书画在村里怕是行不通的,我们可以养蚕为生,或者卖些熟食贴补家用。我最拿手的菜是黄焖鱼翅,回头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陆听溪沉默一下,道:“你说的是以吕宋岛黄肉翅为主料,以家藏鸡鲜汤为汤底的那道名菜吗?你打算在村里卖鱼翅?我们不会被饿死吗?”
男人倾身:“所以你是答应跟我住一起了?连我们住一起后的事都想得那么周详?”
陆听溪坐回去,扭过头不理他。
这人话里话外全是陷阱。
天将擦黑时,终于抵达前孙庄。
谢思言先行下车,朝陆听溪伸出手:“来,媳妇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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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竟然找到了一种写霸道村长与他的小娇妻的感觉~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陆听溪戴上帷帽, 才要下去, 听见他这话又缩了回去。
“玩笑话而已。好了, 快下来,乖。”
谢思言伸手等了少顷, 没接着人, 小姑娘自另一边爬了下去。
两人并肩往村里去。
正是用晚饭的时候, 乡间小道上不时有人往来穿梭, 或扛着锄头归家吃饭, 或端了锅碗给田间地头的家人送饭。往来的农人与村童瞧见他们两人,纷纷驻足远观,似对他们颇为好奇。
乡野的空气带了草叶花木的清香, 比别处更加鲜甜, 天幕也更加浩渺深远。陆听溪深吸一口气,只觉上清下明。晚风徐来, 送来蝉鸣阵阵。
谢思言也觉难得的松泛。他自小到大一直绷着弦,鲜少有特特出游散心的时候。而今田园牧歌环绕, 心爱的姑娘走在身畔,转首就能瞧见她隔了一层薄纱的侧颜。纱障被微风拂起,轻搔她如玉似脂的面颊, 初现的星河投下万千星辉, 映在她一双蕴了春水的濛濛明眸中, 比这夏夜的圆月更亮。
只是思及母亲的事,他心里不免又沉重起来。
陆听溪察觉到身边人的沉默,道:“不论此去是何结果, 你都要冷静。无论如何,国公爷对你的看重是不可否认的,他毕竟是你父亲。我听闻当年国公爷与国公夫人是一双恩爱伉俪,国公爷压下这段往事必是有因由的。”
谢思言沉默须臾,道:“你不了解我父亲。他是个强势又固执的人,他认为对的事,便不容旁人置喙。他也不似明面上那样光风霁月、端方敞亮。他冷血起来,谁人都不放在眼里。”
对于谢思言给自己父亲下的这番考语,陆听溪颇为惊诧。怪不得谢思言跟他父亲的关系不似旁人家的父子那样亲厚,她还以为只是因着魏国公对他的严苛要求。不过她见过魏国公几回,总觉得谢思言对他父亲可能有些误解。按说应当是与魏国公朝夕相对的谢思言更了解魏国公才是,但她确实有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