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节(1 / 2)

陆听溪几乎是垂死挣扎,却只如蚍蜉撼树。他环臂拥她,偏头侧躺,懒洋洋道:“我睡不着,你给我唱一段小调。”

陆听溪切齿:“起来!不然我叫人把你扔出去!”她说着话,又被他箍得更紧,渐渐的,她消了声息,朱颜酡色,仿佛被他浸染了醉意。

他鼻息皆醇然酒气,混含了他身上霜竹般的冽冽清气与幽淡龙涎香,这个姿势令他身上的气息将她团团围绕,仿佛她每一根毫毛都被紧密包覆在他的怀里,一呼一吸间尽是他的气息。

她面颈皆红,及至回神,才发现他在细细吻她。

她竟有些手足失措,骤然想起一桩事,竭力推他:“我昨日收到祖父的信,说让我快些回去,老祖宗那边已派人去我娘家那边看了一回,祖父说下回还不晓得能否掩得住,你纵让我暂留在此,也要拿个章程出来,否则万一回头露馅儿了,如何收拾……”

他充耳不闻,固住她脑袋:“乖,你心里是有我的,是不是?”

陆听溪连连点头:“是是是,快松开我。”

谢思言蹙眉:“太敷衍,来,再说一回。”

陆听溪又接连被他缠磨了半日,蓦地一顿,狐疑看他:“你是装醉?”

谢思言不理会她的问话,只是迫着她说心仪于他。陆听溪端起脸:“你不说实话,我就喊人去叫齐表兄来将你拽出去吹冷风醒酒。”

谢思言一顿,缓缓起身,眯眼看她,容色阴沉。

“学会威胁我了,还是拿你表兄威胁我,”他在她水豆腐似的脸上轻捏下,贴耳吐息,“你喊,使劲喊,我瞧瞧你能喊多大声,能不能把你表兄喊来。”

……

半月后,邢明辉离开保安州,回京复命。谢思言也开始打点行装,预备回保定。

陆听溪因着那晚的事,连着几日没理会他。他那晚胡来得狠了,她次日硬是靠着意志力爬起来的。他后头大抵也知她心里恼他,哄了好几回,见没甚效用,又放言说回京后要请她好生吃一顿,再带她去馥春斋一趟,想买什么买什么,搬空都成。

她觉着这个勉强还成。

两人返京路上,她想起先前齐正斌说的花船和江山船,再度追问那究竟是甚。

谢思言给她推去一碟用冰湃好的西瓜块,又贴心地递上一根银签子:“那你可晓得什么是喝花酒?花酒,花船,一样的道理。江山船是花船的一种。九姓渔户是比乞丐还不如的贱籍,他们所限颇多,譬如不得上岸,只能世代栖于江上,再譬如不得念书科考,不得与岸上百姓通婚,如此等等。九姓渔户大多世代为娼,其揽客的妓船曰江山船。”

“九姓渔户乃当年与太-祖夺天下的一位枭雄麾下部曲之后裔,太-祖痛恶之,遂贬其永为贱民。九姓渔户自降生之日起就注定为末流贱籍,女子更是除却为娼之外,别无选择。”谢思言道。

陆听溪心下震动:“都是多少年前的恩怨了,为何要延续至今?此事有解吗?”

“难,就连废祖训、推新政都难似登天,何况是九姓渔户这等事。世上不公之事多得很,你要管的话,根本顾不过来,”谢思言见她不动,签了一块西瓜送到她唇边,“如今晓得这些,是否越发觉着自己活在蜜罐里?你这样的富贵日子,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乖,张嘴,这瓜甜得很。”

陆听溪被他喂了一块瓜,齿关轻合,清甜汁水满溢齿颊。

她又问起齐正斌的事:“他总说他早年曾各处游学,但他似对举业并不热衷,难道所谓游学只是游历四方增长见闻?可于他这等仕宦子弟而言,怎会有这等余暇?你们科考要念的书不是恒河沙数吗?”

谢思言眉尖蹙起,并不解惑:“你再提他一句试试?”

“我不过好奇多问一句。”

谢思言签起一块瓜堵了她嘴:“你再问,我明儿就找人敲断他的腿。”

……

到了近京郊处,谢思言临时有事,交代杨顺护送陆听溪入城,自家转去了别处。

陆听溪先去了陆家,从速拾掇一番,又得陆老太爷等人一番嘱咐,方回了国公府。

她本没打算在外头濡滞过久,如今逾期了半月,遂先去了萱茂堂跟老太太赔罪。正巧叶氏前阵子身上不爽利,她便口称是为叶氏侍疾,这才回晚了。老太太将她端量一回,倒没追究这一茬,只道回了便好。又说她连日劳顿,让她回去好生歇着。

毕竟不是实言相告,陆听溪有些忐忑。

她先前跟谢思言提及此事,谢思言倒不似她这般想东想西的,只说让她如何想的便如何说,仿佛这根本不堪为一桩烦恼。

陆听溪回国公府的隔日,谢思言方才归来。

他照例先去探视了祖母。

谢宗临恰也在萱茂堂,老太太问话之后,他也约略问了儿子此番去保定的境况。只总觉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有些机要之事出不得口,问了几句就作罢,跟老太太告退时,将儿子一并叫了出来。

父子两个说着话去了谢宗临的内书房。

细细问了保定府与保安州那头的状况,又听了儿子关于离间仲晁与邢明辉的筹划,谢宗临点头:“如此确实省力,等他们两败俱伤,咱们便可坐收渔利。”

“如今朝堂正事有了眉目,咱们自家的事也该说道说道了——你可还记得当初为父说的那个一年之期?”

“记得。但父亲也当知晓,儿子婚后不多时,就出了宁王之乱,中间接连数月,儿子都没归家。今番儿子又因办保定这趟差使,离京两月有余,扣除这几月的工夫,就还不到一年。”

谢宗临不豫,皱眉:“那又如何?你算得这样细,怎不把你素常去衙门的工夫也扣除?你白日去衙署,晚间才归,如此算来,你们成婚岂非才三四个月?”

“父亲这算法好,儿子先前竟没想到这妙法。”

谢宗临面色陡沉:“少跟我油腔滑调的!你不会听不出为父这是讥你!你身边只一个人伺候,本就不大妥当,纵再多两个也不算多。等我回头抽工夫去跟你祖母……”

“父亲,若儿子没记错,当初这单单只是父亲的意思,儿子可没答应。”

“但陆家那头是应了的,你不会不知。”

“陆家那边应了顶什么用,这是儿子的私事,自该儿子点头才成。”

谢宗临冷笑:“私事?子嗣昆裔这等大事,你竟跟我说是私事?看来你跪祠堂还是跪得太少。”

谢思言眸光一动:“父亲当真这样决绝?”

“当然,这等事你说破天也没用!如今已然逾期,你们尚未有子,自该计议纳妾之事!”

“是么?那父亲先瞧瞧这是何物。”谢思言不紧不慢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慢慢捻开,摊平了展在谢宗临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