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多河,我曾在南边住过一段时日,是坐惯了船的,倒也不晕船。”
太子点点头,又朝内侍道,“上菜。”
菜是上了,同时端上来的是太子的汤药,太子当着他们的面喝了之后,与他们一道用了两碗稀粥。
稍晚魏瑾泓与赖云烟回去,等魏家人膳后来了主舱议事时,当着魏家人的面说起太子传她去用膳之事,赖云烟对魏瑾泓叹道,“您看,这好人不好当,要是有用还好,要是无用,就说我们不尽心了。”
这一路来,魏家里外不是人的次数太多,见赖云烟说了这话,魏家几个男人脸纷纷都沉了下来。
赖云烟又给他们加重了下印象,也没再滥用她这些日子用起来的话事权,退到一边,拿着《识忠》瞧去了。
这忠君忠国之书,说来还是魏瑾泓为首的士大夫撰写的,内容不外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些具有君子之风的士大夫乍一眼从书中看来确是都挺有追求的。
只是想得好的人太多,做得到的却太少。
魏瑾泓倒是想做到,可是上有君疑,左右有同僚觑猜,下有九族性命挂于他身上,他要是不如履薄冰,多给自己寻思好几条退路,就算最后宣朝能逃过一劫,最终下场也好不到哪里。
☆、170
船行半月,不习水性的魏家儿郎泰半学会了游水。
魏家开了个头,其余几家也效而仿之,只要船速减慢,就有不少旱鸭子扑腾扑腾入水。
就是魏家的荣老爷仿若称砣,一下水就沉,半月无丝毫进展。
大船再行半月,岸边风景从荒凉逐渐转为青翠壮观,太子下令靠查看的次数便也多了起来,一直紧拢不松的眉头也轻松了一些。
“可是到了西海?”底下人心中泛起嘀咕,连白氏也不例外,这日太子下令护卫队上岸后,她与赖云烟道。
赖云烟坐在船头刺绣,她手上功夫还算可以,只是常年不握针,为了打发时间重新握针,也是练了好几日才找回点手感,这时正格外关注地盯着绣框,听到白氏的话,她颇有点茫茫然地抬头,望了碧波荡漾的江面一眼,道,“我也不知,问瑾荣去。”
“是。”白氏欠了欠身,安静地退了下去。
白氏自上了船就服贴了许多,赖云烟不管她心里怎么想的,只要不明着给她刺头,她看白氏能有多顺眼就多顺眼。
本就不带刺,非要亮爪子,真是凭白徒惹是非。
白氏来见,赖云烟准了,赖十娘来见,她还是给推了。
船只不大,她坐在窗口还听到赖十娘有些悲伤地在问,“姐姐今个儿还是不见我么?”
姐姐当然不见,叫主母,叫长嫂,她兴许还会见上一见。
赖云烟没把赖十娘再当娘家人,赖十娘要是认不清,帮着太子把赖家陪进去还肖想自个儿是赖家人,那么她们这圈子还得一直往下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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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情况不好,各地造反,自国师开了口戒,人人都想逃一条生路,宣京也不再像头一年那般固若金汤。
船行再几日,太子那边就得了讯,说已有几路人马跟了过来,而途中更是死伤了数万人,不少人连天山都没上。
还有异族之人,就是王族,也纷纷西行。
大陆要沉之事,信的人太多,于是不信的人都信了。
事态有一些不可控起来,宣京的人也急于知道他们走到哪了。
太子洋洋洒洒几十页纸,把魏瑾泓写的见闻放一块,让探子回报。
信鸽,信鹰因路途太远不可靠,大半距离只能靠人力奔波,想来,宣京收到信,至少也在数月以后。
赖云烟这边没了赖家的人,已经久不见京中来的信了,只有魏家的密报可看,也算聊胜于无。
他们走在最前面,后面的人想着他们已到蓬莱仙境,追赶的脚步便更快了,不出十日就又收到信,马金人已有船只入了这大江,来人数量颇多,将近千人之队。
“这下可好。”一看完魏家的密报,赖云烟抚掌,如若不是她嘴角含着叹息,魏家人都认为她是在幸灾乐祸。
魏家几人都在族长的主舱议事,魏瑾荣眼皮跳了跳,假装自己没听到赖云烟的话,对魏瑾泓说道,“马金人骁勇善战,怕是不好对付。”
“嗯。”魏瑾泓轻颔了下首。
“那,只有化敌为友这条路了?”魏瑾荣手指轻弹桌面,询问道。
魏瑾泓再行点了一下头。
“太子那怎么说?”
“由我主事。”魏瑾泓淡淡道。
赖云烟“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引来魏瑾泓朝她扫来的眼光。
“太子派你送死有一手。”赖云烟真真感叹道,目光悠远,在魏大人神色缓和之时,她又悠悠地补了一句,“不过,你是魏大人,最爱为皇上当出头鸟,不派你还能派谁。”
长嫂来又嘲讽长兄,魏家几人全都垂下了头,全视作听而不闻。
“如你话中之意,我不接谁接。”相比几兄弟对他们嫂子的逃避,久经折磨的魏大人淡定得很,“上下都认为该我去。”
“到时也活该你倒霉。”赖云烟觉得自己闲赋得久了,这嘴皮子的功夫就也拾起来了,这嘴皮没个把门的,一见魏大人要倒霉,上下牙齿磕碰得挺厉害。
“是。”相比她的刻薄,魏瑾泓就要显得宽和得太多,微笑的脸看起来还是无人能夺他风彩,他平平静静地坐在这,连长相不俗,身份最为尊贵的太子也只及得上他一半。
“唉,该你去。”他一笑,赖云烟也觉得活该他倒霉了。
不派他去迷惑马金人人心,还能派谁去?
太子积威已多,人人臣服,可魏大人是天上谪仙,谁都仰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