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1 / 2)

这次出来魏家给的毛皮便有十来张,整个魏家尚存的毛皮皆大半给了他们,赖震严也把家中所余的那最好的两张给了亲妹妹,任家更是把所存的全部拿出来给了姑奶奶,魏瑾泓那儿也是自己存了几张给她,都是极好的毛皮加起来五十张有余,每两张要装一个大箱子,这花了翠柏不少功夫才给运到此处,因毛皮多,冬雨也舍得花了二十来张同色的毛皮缝了五张双面毛毯,两张放在了卧房,三张放在了琴房。

快近酉时这会赖云烟便喜卧在榻上看怪志,这几日魏大人也上了榻随她一道看,不过有个人在背后搂着太温暖,赖云烟看不得几页就睡过去了,反是拿着书的魏大人要看得多一些,往往乏了眼这才与她一道睡过去。

往往也是魏大人先醒过来。

比之妻子,魏大人的身体还是要好得太多。

这日魏瑾泓先行醒来,见已到他们用晚膳的戌时,睡在他胸前的妻子还未醒,他便轻拍了拍她的背,唤她,“云烟,醒醒。”

叫了两三声,她才醒过来,迷瞪了好一会,才扬头去看沙漏,看完时辰便又窝到魏大人胸口不动了。

应她需在戌时末用药,那药不能空腹喝,用药的半时辰前需先用一次膳,魏大人不得不劝她,“再眯一会就下去?”

赖云烟直点头,眯得一会,魏瑾泓又问了一句,直问得她烦了,她这才下了地。

身边的丫环不老跟着她了,现在烦人的就成魏大人了。

琴房虽也在主屋内,但出了暖屋,走至用膳的堂屋还有十来步路,一道小走廊,走廊两边这时都燃了灯笼。

他们在此过日子后,所住之地虽已不是以前在宣京的华屋琼楼,但入夜的灯火自从他们来了之后就一直没有歇过,就跟过去一样,入黑点灯,天明熄灯。

赖云烟没有吩咐过下人这些事,前时日子夜间回堂屋用膳,看到寒冷的空气中那摇曳的灯火,她恍然有一种这就是家的感觉,夜里总有灯火在亮着。

她想了几日,这便才私下问起丫环,是谁的主意。

问起来,听到家中皆多琐事都是魏大人嘱咐过的,赖云烟便有点感觉魏大人真在屡行以往说过的话的意味起来了。

临了,还真是有这么一出。

赖云烟没有感动,但在那之后,多少便也不再什么事都往心里藏着担着,她放弃知道太多外面的事,许多事也去依赖魏瑾泓,让他来照顾她。

她觉得她可以再放松点,这对他们都好。

“等会去书房拿几本书回屋看罢。”翠柏他们天天有事要干,没空陪他说几句话,能与他说话的便只有她了,赖云烟便时不时挑几句话来说,免得魏大人除了看书写信,一天到晚也说不了几个字。

“好,要看哪一本?”魏瑾泓垂首看她,嘴角柔和,“等会我去拿。”

赖云烟微昂了首,昏黄偏暗的油灯中,魏瑾泓这时沧桑了不少的脸竟比当年的清逸还要更勾人心魄七分……

“挑本农书罢,来年看看我们能不能挖块菜地出来种种地。”撇过脸,赖云烟想起来明年开春还挺展望的。

“好。”

秋虹在堂屋门口候着,见到他们来,浅浅一福,打开了门让他们进屋。

“你们用了?”赖云烟问。

“用了。”秋虹答道,“主子您等会,我就去厨房和冬雨把膳食端来。”

“去罢。”赖云烟扶了椅子坐下,等到魏瑾泓也在身侧坐下,她过去拉拉他的手,摸了摸他刚被她枕在身下的手臂,“可还麻?”

魏瑾泓笑了,油灯的火苗在映在他眼中跳个不停,他出声也是倍是柔和,“尚还有一些。”

“那我给你揉揉。”赖云烟也笑了起来,还真是双掌搓揉了好一会,热了自己的手掌,伸到脸上感觉不冷,这才伸进他的袖内替他揉起了手。

“下次记着收回手,现下你惊不着我了。”以前睡不深,心中也总是有道防线,他动动她就能惊醒过来,可现在都一道相拥这么久了,她心中无事睡得又重,他便是有点动作,也是弄不醒她了。

“嗯,好。”她笑得温柔,魏瑾泓嘴角翘了翘,再道,“我无事。”

她能睡得好就成,他能给她的不多,也就剩下的这些年里,试着去把她捧在手心。

魏瑾泓的话让赖云烟笑出声来,冬雨她们进来上菜,轻巧地推开门,见到主子们相笑,两人手指已五指交缠,两个丫环站在门边看了几眼,这才轻轻踏进门来。

等到上好菜,她们见老爷夹了一口到主子碗里,等她用了才动筷,知道又不用她们伺候了,便默不作声地出了门。

外面寒风阵阵,风吹得树梢沙沙作响,煞是可怖。

冬雨回头,看到纸窗里透出来的灯,回过头跟秋虹道,“不知怎地,我觉得这光景甚是熟悉,好像曾出现在眼前无数遍,现在乍一眼,感觉像是等了一辈子,终于等到亲眼见着了。”

秋虹笑了起来,笑容让她眼边皱纹尽现,但眼眸仍如那一年得了主子赏识,一脚进主院时那般的欣喜明亮,“嗯,终于等到亲眼见着了。”

☆、208

赖云烟以为自己已变得面目全非,但这些时日下来,她发现自己有些地方还是没变的,她就像一个大千世界里每个普通的人一样,一旦觉得别人对她是真好,她就万万不会去伤人。

活到头,她以为心被世事磨成了铁石心肠,但人沉下来活着,她还是会为朝露夕花所触动,也会因丫环做饭食失手伤了手指而心焦,魏大人这几天因天太冷,寒腿不便行走,她便也能安下心来守在边上与他说话。

以为行至暮途,哪料一朝偶逢春温,就如枯木逢春,又欣欣向荣起来。

“北冥有鱼,其名曰鲲……”他们之间,赖云烟是更擅讲话的那一个,静下来时魏大人只会全神看书,偶尔看看她,但赖云烟却是个喜闹之人,静得太久就要说说话,挑些魏大人感兴趣的东西背背。

她把庄子的逍遥游接自己的意思说了一遍,原文她是背不出来了……

“这世上可有这样的人?”魏大人听完看向赖云烟,等着她的话。

会有人世上的人们都赞誉他,他不会因此越发努力,世上的人们都非难他,他也不会因此而更加沮丧?

“有,有天时地利人和就有,他无牵挂之人,身无一物;他心无名利,不知地位;他能餐风饮露就饱腹,不懂饥饿;他没有欲望,便能超脱这人界。”赖云烟说完笑了起来,靠在魏瑾泓肩头的头动了动,笑着与他说,“可是人若没有欲望,哪会是人?他会是佛,是仙,但都不是人。你若是佛,是仙,你的族人便不会活下来,你若是那样的一个人,便不会有人恨你,也不会有人爱你,你也不会爱人,也不会恨人……”

“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他有着七情六欲,因悲苦,欢愉更让人追恋,因磨难,安稳才显得尤为可贵……”静了大半天,一开口的赖云烟滔滔不绝,信口开河,想到哪就说到哪,今儿可算是又找着话说了。

不像昨日,说完一段韩非子的话,下面的却愣是想不起来了,还是魏大人揣度着接下话去,她“对”“对”“对”地直点头。

说完,接下来的都是魏大人补的,一点面子也没有。

她所处的这个时代没有庄子这些思想家,但大抵凡是像魏瑾泓之类的这种人,总有之与她所知的春秋战国时那些思想家相符的想法,许是这些古人们思维相同,理解起来比她这种大俗之人要上道太多。

魏瑾泓听得甚是认真,间或插几句,等赖云烟说到口干,便去取茶来与她喝,尔后,看妻子心满意足停下嘴,看她笑着跟他说,“你现下这点最好,我说何话都不再说我大逆不道,猖狂得无法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