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此后几日。
向敏中在房里装裱金佛。
寇季则被王曾拉着,在幽州城的街道上转悠。
王曾拉着寇季也没有做别的,就是在幽州城里的各大书坊。
寇季不解其意,询问了一番。
王曾告诉他,说他在辽国书坊里转悠,就是为了收集辽国的那些才子的作品,然后好拿回大宋,让大宋的读书人也了解一下辽国的才子。
他还告诉寇季。
辽国汉化多年,开科取士多年,如今辽国朝堂上有不少杰出的人才。
这些人以后很有可能会成为大宋的对手,所以要在他们成长起来,好好了解一下他们。
听到王曾这番话的时候,寇季就回身看了一眼跟随在他身后,忠心耿耿的张元。
他很想告诉王曾,此后几十年,能压的到大宋喘气都困难的人才,已经沦为了他的忠仆。
时间一晃。
到了二月二十三日。
辽国大皇子耶律宗真的生辰日。
一大早。
幽州城四处就响起了牛角号声。
居住在幽州城内行宫里的辽皇耶律隆绪,率领着自己的亲军皮室军,离开了幽州城,赶到了幽州城外十里的地方。
各部各藩属的头人,早早的率领着各部族的汉子,在十里外等候着辽皇耶律隆绪。
他们早已帮辽皇耶律隆绪搭建好了捺钵,一个巨大的宫殿式帐篷。
此外,在捺钵四周,还搭建了许多供给辽国皇族、贵族居住的斡鲁朵。
在行帐外,还搭建了一圈专门供给皮室军居住的行营。
皮室军的行营,是圆弧形的,围绕了一圈,把辽皇耶律隆绪的捺钵、辽国皇族、贵族居住的斡鲁朵,围绕在其中。
外面,才是各部各藩属的营帐。
而且各部各藩属的营帐,得等到辽皇耶律隆绪住进了自己的捺钵以后才能搭建。
之所以要这么做,那是因为辽皇耶律隆绪在住进了捺钵,会选定几条称心如意的进出道路,各部各藩属的营帐,不能阻挡辽皇耶律隆绪定下的道路。
当然了,这只是其一。
更重要的目的是,为了避免各部各藩属在搭建营帐的时候,设下伏兵。
各部各藩属在搭建完了他们的营帐以后,已经到了傍晚。
然后他们会分批离开营地,去砍柴取木,在营地内各处搭建一个又一个的火塔。
其中最大的火塔,当属辽皇耶律隆绪捺钵前的三丈高塔。
……
夜幕缓缓降临的时候。
营地四周的火塔缓缓被点燃,一团团的篝火冲天而起。
寇季一行就是在营地四周的火塔点燃以后,才在刘慎行的引领下,进入到了营地里的。
一进入到营地里。
就感受到了火焰的炽热,牛羊肉烘烤的芳香,以及在篝火前载歌载舞的小部族汉子和姑娘们的热情。
作为能跟辽国平起平坐的大宋使节。
寇季一行人自然不会待在外面,陪着那些辽国藩属们一起热闹。
他们在进了营地的那一刻,就被迎进了内围。
内围大多是辽人,还有一些小部族的头人、小头人等。
各小部族的头人、小头人,大多都是穿金带银,身上裹着野兽的皮毛,坐在毯子上。
辽人中也有一些人是这种装束,但是大多人除了身上配有白狐狸等稀有的皮毛毡帽外,身上穿戴着皆是汉服。
看着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但这恰恰说明了,辽国汉化多年,带给了辽国的诸多变化。
从内围的营门口,一直到辽皇耶律隆绪的捺钵前,摆放着长长的两道桌子和毯子。
各部头人、小头人、随行在辽皇耶律隆绪身边的辽国官员,以及一些脱离了权力中心的辽国贵族、辽国皇族,分别落座在两侧。
在他们身后,有光着膀子,甩着辫子的辽国汉子,架着一堆堆的篝火,在烘烤着牛羊。
寇季一行人,就是在这群人瞩目下,沿着他们面前的大道,一路走到了辽皇耶律隆绪的捺钵前。
捺钵的帐门敞开着,辽皇耶律隆绪坐在捺钵深处的龙椅上,在他身侧,各坐着辽国大皇子耶律宗真、辽国皇后萧菩萨哥。
在他们三人下首,还坐着一个人。
辽国大皇子耶律宗真的生母顺圣元妃萧耨斤。
除了他们四人以外,捺钵内两侧也坐满了人,皆是在辽国位高权重的人物,以及一些辽皇耶律隆绪比较欣赏的小部族头人、小头人。
由于捺钵太深,火光耀眼,所以寇季虚晃了一眼,并没有看清辽皇耶律隆绪等人的面目,只是看到了一个影子。
“召宋使觐见!”
当寇季一行在门口站定以后,立马有人从捺钵内传话,辽皇耶律隆绪要召见他们。
向敏中领着寇季等人,对着捺钵躬身一礼,然后在辽国内侍引领下,进入到了捺钵内。
沿着灯火通明的大道,一路走到了辽皇耶律隆绪近前。
捺钵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们身上。
等他们刚走到辽皇耶律隆绪面前,就听有人当场喝道:“宋人大胆!”
之所有会有人这么喊,是因为进入到了捺钵里以后,寇季直面着辽皇耶律隆绪,并没有恭顺的垂下脑袋。
“谁给你的胆子,竟敢直视吾皇?”
有人当场喝斥。
坐在辽皇耶律隆绪下首的顺圣元妃,面露狰狞,冷声道:“似这等不知礼数的宋人,就应该拖出去五马分尸。”
辽皇耶律隆绪听到她的话,微微皱了皱眉头。
寇季却对这些呼喝声,威胁声,毫不在意。
他仔细的打量着辽皇耶律隆绪。
年近五旬的辽皇,脸上并没有多少老态,只有一些风霜残存的痕迹,一双刀眉,在他那如同星辰一样闪烁的目光衬托下,显得颇具杀气。
一张国字脸上,不显喜、不露悲,态度从容,却不怒自威。
修剪的整整齐齐的山羊胡须,搭在从脖颈两侧垂下来的一颗颗毛绒球上,随着呼吸上下颤动着。
头顶毡帽上的两根灵羽,从寇季看到他的那一刻,就没有动过。
庞大的身躯笼罩在帝王服饰内,坐在那里像是一座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