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此以往,朝廷只会被那些商人们搬空。”
陈琳恶狠狠的道:“那就杀了那些商人。”
寇季摇头道:“我朝疆土,远比前唐少了不知道多少,人口如今才勉强跟唐朝时候持平。而我朝的税收,却远比前唐要高。
其中大部分的税收,来自于商人。
若是杀了商人,无疑是在自断经脉。
根本不可取。”
陈琳愤恨的咬着牙,没有说话。
寇季看向赵祯,说道:“官家遭到的,只是一些弹劾。可我们这些经营交子铺的人,却在拿性命做赌注。抡起危险,我们远比官家要危险。
那些人贪图交子铺,必然不敢对官家下手。
但我们恰恰会成为他们攻坚的对象。”
陈琳冷哼道:“你们怎么能跟官家相提并论。”
寇季闭口不言,不想跟陈琳讨论这个话题,只是看着赵祯,打算看赵祯如何回应此事。
赵祯思虑了良久,盯着寇季,道:“朕会遭到多少弹劾?”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满朝文武……”
赵祯点点头,又问道:“他们可敢伤害朕?”
寇季摇头。
赵祯再问,“是否会动摇江山社稷?”
寇季沉吟了一会儿,继续摇头。
赵祯坐直了身子,朗声道:“既然如此,朕就陪你去交子铺看看。你赌上的是性命,朕不过是被人弹劾而已,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说起来,你也是在帮朕赚钱。
所有的事情皆由你一手操劳。
朕什么忙也没帮上,平白的还要分走最大的一笔钱。
左右算来,都是朕在获益。
所以这百官的弹劾,朕认下了。”
陈琳闻言,惊叫道:“官家……”
赵祯摆手道:“不必多言。”
寇季有些意外的盯着赵祯,没料到赵祯答应的这么痛快。
赵祯见寇季一脸意外,就淡淡的笑道:“朕习武几年,虽然没有练就高超的武艺,但多少磨练出了一些胆气。你敢赌上性命,朕听一听百官的弹劾又何妨。”
寇季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咧嘴笑了。
他教唆赵祯习武,就是为了让赵祯磨练磨练性子。
如今看来,已经有一些成果了。
也不枉费他的一片苦心。
寇季起身,对赵祯拱手道:“那臣过几日,派人送信入宫,请官家到交子铺一行。”
赵祯点点头。
寇季一走。
陈琳急忙扑到了赵祯身前,哀声叹气道:“官家啊,您怎么能轻易答应寇季去交子铺呢。到时候您一露面,倒是震慑住了那些明面上窥视交子铺的人。
可满朝文武一定会抓住‘天家不与民争利’这一条,弹劾您的。
赵氏宗亲也会逼迫您。
太后、太妃等人,恐怕也坐不住。”
赵祯侧头看着陈琳,认真的道:“陈大伴,朕终究是这一座锦绣江山的主人。终有一日要执掌天下。朕今日若是因为害怕满朝文武的弹劾退了,那么朕明日必然会因为满朝文武的弹劾继续后退。
朕若是在他们的逼迫下,一退再退。
终有一日会无路可退。
到时候朕这个官家,还算是什么官家?
朕做官家又是为何?
坐在龙椅上,如同木雕一样,任由满朝文武摆弄?
他们让朕做什么,朕就做什么?
那朕还当什么官家?
找一个木雕放在龙椅上,岂不是比朕更合适?”
陈琳愕然的盯着赵祯,像是第一次认识赵祯一样。
他很难相信,赵祯居然能说出如此成熟的话。
赵祯盯着陈琳,继续道:“朕昔日习练太祖拳术中的囮式,跌的浑身是伤。你劝朕放弃,习练一些简单的武艺;太妃也劝朕放弃,让朕干脆别练武。
朕也觉得自己有点练不成,所以也有放弃的念头。
若非寇季当时出现,警醒了朕。
朕恐怕早就放弃了太祖拳术中的囮式。
可朕最终还是坚持下来,并且练会了囮式。
朕发现,囮式远比其他式拳术更有力,更强劲。
也就是那个时候,朕明白了一个道理。
越好的东西,到手越困难。
朕若是轻言放弃,就永远不知道它的好。
朕若是顶住压力,顶住磨难,一定会得到它。”
“噗通……”
陈琳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老泪纵横的喊着,“先帝啊!先帝!您看到了吗?官家长大了。”
陈琳提到了赵恒,赵祯神色黯然了一下。
虽然他有点不愿意承认,但是他心里不得不想。
用他领悟到的这些道理,套用在他父皇身上,他发现了他父皇很多的不足。
然后再借用他父皇身上的不足,映证在自己身上,找出自己的不足,加以改正。
对他而言,没有任何一个先生教授的东西,能比得上他从他父皇身上领悟到的。
因为他父皇是帝王,他也是。
很多东西,没当过帝王的人,根本体会不到,感受不到。
所以很多东西,他从书本上学不到,从先生们身上也学不到。
唯有每次到了这座偏殿里,想着他父皇在位期间的所作所为的时候,才能领悟到。
他已经在寇准等人的教育下,慢慢的开始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同时再学着如何去做一个合格的帝王。
陈琳自然不知道这些,不然他一定得拉着赵祯好好理论一番,告诉赵祯,赵恒有多好。
寇季也同样不知道这些,不然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赵祯的这种转变,归功于自己头上。
若非他的出现,改变了赵祯的命运,让赵祯脱离了妇人之手,让赵祯跟着寇准、李迪、王曾这等刚正之臣学习理政,赵祯又怎么可能有这种变化?
但事实也确实如此,是寇季的出现,不仅仅改变了赵祯的命运,也让很多事情都脱离了原来的规矩,在向未知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寇季尚不知道,赵祯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很多,明白了很多道理。
他出了皇宫以后,就直奔交子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