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季哈哈大笑道:“现在想换,已经来不及了……”
寇准一愣,失声笑了,指了指寇季,却没有言语。
笑了一会儿后,寇准收起了笑意,对寇季道:“你倒是轻松了,不过官家就没那么轻松了。”
寇季淡然笑道:“官家是交子铺的大东家,交子铺若是获利,他是最大的受益者。他占据了最大的利益,自然就要忍受最大的麻烦。”
寇准白了寇季一眼,没有继续再跟寇季讨论这个问题。
虽说寇季的说法有些无赖,但确实在理。
而且此次满朝文武弹劾赵祯,对赵祯而言,也是一个磨练。
若赵祯顶住了满朝文武的弹劾,以后在朝堂上,就是他压着满朝文武。
若是赵祯顶不住满朝文武的弹劾,以后在朝堂上,就是满朝文武压着他。
君臣博弈,就从这一刻开始。
在这场博弈中,只要满朝文武不欺压赵祯太甚,寇准不打算出手。
他有心考校一下,在言传身教之下,赵祯到底学到了他几分本事。
揭过了赵祯和交子铺牵连的话头。
寇准又问道:“据老夫所知,交子铺中尚有蜀中的三个商人的份子。以后交子铺若是做大,这三个商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寇季淡然笑道:“猪养肥了,杀了就是。”
寇准一愣,咧嘴笑了,满意的点点头。
他之所以问出这个问题,就是害怕寇季到了关键的时候,生出妇人之仁,以至于陷入到了泥潭里,拔不出来。
如今听到了寇季的回答,他也就放心了不少。
至于慕崇三人的性命,寇准完全没有在意。
在没有足够身份的情况下,掌控了自己不该掌控的钱财、权力,就是在找死。
既然是找死,杀了就杀了,没什么好犹豫的。
祖孙二人又在正堂里聊了一些家常。
直到深夜的时候,寇季才离开了正堂。
寇准却没有回到卧房睡下,而是坐着轿子入宫了。
他之所以从宫里回到寇府,一是为了找寇季给他解惑,借此化解自己心中的郁闷之气;二是为了跟寇季团聚一番,在寇季身上找一点儿家的温暖。
此后几日。
在寇准的叮嘱下,寇季并没有去上朝。
继续往返于城外的流民安置之所和城里的交子铺。
城外的流民安置之所,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建设。
城里的交子铺,在一千万贯钱财造势下,成功的吸引了一大波的人,到交子铺里了解情况。
其中商人居多。
当商人们了解到了交子铺在江宁府、川府两地,皆设有交子铺以后,兴奋不已。
当商人们了解到,在汴京城存储的钱财,可以拿着交子铺的交子,去江宁府、川府两地的交子铺取出的时候,商人们更加兴奋。
对于那微乎其微的保管费,商人们根本不在乎。
他们第一时间存储了一笔钱,进入到交子铺内,然后派人拿着交子,快马加鞭的赶往江宁府、川府两地核实交子的用途。
一旦他们核实了存进汴京城内交子铺的钱财,可以在江宁府、川府两地,如数取出的时候,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手里流动的钱财,存进交子铺。
因为有了交子铺的便利,他们在往返江宁府、川府、汴京城三地做生意的时候,就会省去很多麻烦。
单单是一路上运送钱财所需要花费的开支,就能节省一大笔。
更别提防盗、防抢一类的麻烦。
除了商人们以外,汴京城里的豪门大户、百姓们,相继也出现在交子铺里存钱。
豪门大户、百姓们,存钱,不是真的存钱。
而是选择先把钱存进去,再取出来,如此往复,借此来测试交子铺的信誉。
又或者是贪恋交子铺里发行的宋钱的精美,借此把手里那些脏乎乎的钱换成新钱。
交子铺在顺利的发展着。
交子铺的大东家赵祯,却显得有些头疼。
诚如寇准所料。
满朝文武在交子铺开张的第一日,见识到了交子铺海量的存钱以后,就惦记上了交子铺。
当他们得知了交子铺的大东家是赵祯以后,就知道自己没办法贪图交子铺的钱财。
于是他们决定,合起伙喷赵祯。
逼迫赵祯撤出交子铺里的份子,然后等交子铺没了赵祯护佑以后,再一拥而上,把交子铺吞个一干二净。
于是乎。
在交子铺开张的第二日。
一封封奏疏递进了宫里,汴京城但凡有资格给内庭递上奏疏的,几乎都选择了弹劾赵祯。
直言,赵祯身为官家,不该与民争利。
直言,封桩库乃是国器,不该借给商人们使用。
等等等等。
凡是能跟赵祯、交子铺扯上关系的,都在满朝文武弹劾之列。
满朝文武不仅给宫里递奏疏,还当庭质问赵祯,一个接着一个,大有一副,赵祯不服软,他们不罢休的架势。
仅仅两日,赵祯就有些扛不住了,背地里召见了寇季。
皇宫里。
距离资事堂不远处的偏殿。
赵祯踱着步子,在偏殿里烦躁的来回走动。
陈琳弓着腰,站在殿内的柱子旁。
寇季躬身站在赵祯面前。
赵祯踱步了许久,看向寇季问道:“寇季,你说说,朕该怎么办?朕若顺着满朝文武的意思,朕心里不痛快。朕要是不顺着他们的心思,他们没完没了的在朝堂上说,朕的脑袋都快被他们吵炸了。”
寇季沉吟道:“官家可以让他们闭嘴啊。”
赵祯听到这话,脚下一顿,脸色一苦,道:“太师有这个威严,可朕没有啊。朕要是能镇得住满朝文武,还能任由他们在朕耳边叨唠两日。”
赵祯也算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满朝文武心中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