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谓、沙州回鹘可汗、魏王府一脉的两大王爵、辽国燕王萧孝穆,那个不必折家身份高贵,那个不必折家势力大,还不都死在了寇季手里。
寇季真的是存心要灭了折家,折家就算拉上府州上下所有人,也不够寇季杀的。
寇季刚才调兵遣将,有灭府州的架势,那不是装出来的。
他真敢。
寇季之所以没有提前调兵遣将,等到大军到了,一口气灭了折家,那是因为他看在折家世代忠勇的份上,没有不教而诛,没有立刻下杀手。
折刘氏见杨家老太君没有言语,就知道杨家老太君做不了主。
折刘氏立马看向了寇季,哀求道:“寇钦差可否念在我儿年幼无知的份上,饶他一命。”
寇季一脸冰冷,没有言语。
折刘氏见此,心头一跳,继续哀求道:“我折家世代忠勇,三代人皆死在了战场上,如今就剩下了我儿一人扛起家业,我儿若死,折家怕是就要倒了。
寇钦差可否看在我折家先辈的面子上,饶过我儿。”
寇季終于开口了,“折家世代忠勇,我敬佩折家的先辈。但折家先辈的功勋,却不是他们子孙后辈犯错以后赎罪的本钱。
他不忠不孝的名声,不久以后就会传遍大宋。
他若是活着,折家世代的英名,会因他丧尽。
更重要的是,我寇季行事,从来不会向任何人妥协。”
折刘氏闻言,脸色惨白。
她可不是折继宣那个棒槌,认为自己有点家业,就可以在西北胡作非为。
朝廷若是真的一心要灭折家,折家是活不下去的。
跟朝廷作对,那就是在找死。
她可不敢跟朝廷作对。
此前她一直在府上为婆婆守孝,为丈夫守灵,心中悲痛欲绝,没有多少心思在意儿子在外面做的事情。
等丫鬟把她从灵堂喊出来的时候,她才知道儿子创下了弥天大祸。
朝廷下达的调令,你都不遵从,你是要造反啊?!
折家听调不听宣,已经是朝廷少有的异类了。
如今连调令也不遵从了,朝廷还能容得下你?
儿子犯下了弥天大错,已经没办法补救。
但儿子必须得救,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去死。
折刘氏见苦求寇季无果,赶忙看向了杨家老太君,“姑母……”
她看着杨家老太君,也没有开口多说什么,只是泪眼婆娑的盯着杨家老太君。
杨家老太君长叹了一声。
她的后辈不少,但是留在世上的不多。
侄孙对她不孝,但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侄孙去死,眼睁睁的看着折家败亡。
杨家老太君一脸歉意的看向了寇季,“老身厚颜,想向寇经略讨一个人情。”
寇季闻言,赶忙道:“老太君不必多言,您的面子,即便是官家也要给,更何况是小子。”
一句话,立马体现出了差距。
亲侄孙,对杨家老太君一点儿也不敬。
寇季一个外人,却对杨家老太君尊敬有加。
府州城门口的所有人,心里瞬间觉得,折继宣是真的不堪。
杨家老太君闻言,对寇季深深一礼。
寇季坐在马背上,跳下去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苦笑道:“您又是何苦呢……”
杨家老太君坦言道:“你给老身面子,是情份,不是理所应当的。老身自然得施礼酬谢。”
寇季摇头一笑,感慨道:“我跟文广贤兄兄弟相称,您是他的祖母,便是我的祖母,不应该给我一个后辈施礼。”
杨家老太君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寇季也没有继续再说下去,反而看向了折刘氏,沉声道:“你教子无方,身上的诰命就一并褫夺了。”
折刘氏赶忙点头应承了一句。
寇季对杨家老太君客气,那是因为杨家老太君的身份,值得寇季客气。
可折刘氏,却不值得寇季对她客气。
折继宣不忠不孝,折刘氏一个教子无方的名声逃脱不了。
她若真的从严教导折继宣,折继宣也不会有今日。
寇季继续说道:“折继宣不尊朝廷调令,我也不怪他。左右都是公事,他耽误了公事,自有朝廷找他问罪。折继宣率领着一万多折家军,北上对付辽人,惨败而归,我也不怪他。终究是他自己愚蠢,折腾的又是折家的家底,跟我没多大的关系。
可他不忠不孝,却惹怒了我。”
寇季怒斥道:“折将军亡故,他不思为父吊孝,倒是先生出了去跟人好勇斗狠的心思。老太君年仅八旬,一路舟车劳顿,奔波了数日,赶到了府州。他不思尊崇,居然惹的老太君以泪洗面,居然联合众人,欺压老太君。
谁给你的胆子?
谁给你的资格?
老太君人在汴京城,我和官家碰见了,那都是要主动施礼的。
难道你比我和官家还尊崇?
你爹若是活着,见了老太君都得磕头问安。
你却视老太君为无物?
你算什么东西?
你爹亡故的消息传到了老太君耳中,老太君彻夜不眠,一滴眼泪都不敢流,帮你爹擦拭了一夜准备送给他的盔甲。
我看着都五内俱焚,泪流两行。
你却带着人欺辱她?
你算什么东西?”
寇季的声音响彻在府州城门口。
府州的百姓,折家的部曲,看着折继宣的目光彻底变了。
他们的目光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充满了厌恶。
在这个时代,跟朝廷对着干不可怕。
可怕的是不忠不孝。
不忠不孝的人,必定受万人唾骂。
此前寇季声称折继宣不忠不孝,府州的百姓心中偏袒折继宣,只当寇季是欲加之罪。
只当寇季是在为收拾折继宣找借口。
可如今随着寇季多次出声,随着杨家老太君出声,随着折刘氏出声,折继宣不忠不孝的名声,算是坐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