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季笑眯眯的问道:“娘娘可知道铁文熊是谁的人?”
张贤妃摇头笑道:“反正不是本宫和本宫妹妹的人。”
寇季拱手,“有劳娘娘了。”
张贤妃淡然笑道:“亲家翁客气了。”
寇季将张贤妃送到了冷宫门口,又请周淑妃到一边叙话。
周淑妃跟寇季到了一边,不等寇季开口,就直言道:“本宫知道你查到了方仲。方仲此人跟本宫没多大关系。
他是房美人的表弟。
房美人求到了本宫头上,本宫见她可怜,并没有推辞,顺手让人帮了方仲一把。”
寇季愣了一下,沉吟道:“下官查到,房美人帮方仲升官,主要是为了帮自己的那几个弟弟解决麻烦。
而在方仲出现以前,房美人已经求过贵人们帮她弟弟解决麻烦。
有道是一事不烦二主。
此前帮房美人弟弟们解决麻烦的,恐怕也是淑妃娘娘吧。”
周淑妃不咸不淡的道:“官家说过,后宫不得干政。所以本宫没那个能耐。一应事务,都是本宫托付吕爱卿办的。
寇卿有事,直接去找吕爱卿,他比本宫要清楚此事的始末。”
寇季盯着周淑妃道:“些许的琐事,还不需要去青塘找吕夷简。臣也不在乎吕夷简是如何帮房美人的弟弟们解决麻烦的。
臣只是觉得,淑妃娘娘帮了房美人这么多,算是对房美人有天大的恩情。
淑妃娘娘想让房美人做点什么的话,房美人应该不会拒绝吧?”
周淑妃瞪起了眼,喝道:“你怀疑本宫指使房美人诬陷太子?”
寇季盯着周淑妃没有言语。
周淑妃冷哼一声,喝斥道:“本宫岂会蠢到拿宫里女人的清誉去诬陷太子?此事若真的坐实了,本宫也会被民间百姓所诟病。”
寇季淡然道:“这话可是娘娘你自己说的,臣可没说。”
周淑妃恶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
寇季继续道:“不知道娘娘可否认识铁文熊?”
周淑妃又瞪了寇季一眼,没好气的道:“认识,德妃妹妹的座上客。经常到德妃妹妹宫里给德妃妹妹讲解道经中一些晦涩难懂的东西。
本宫也曾去听过一两次。
每一次都弄的一头雾水。”
寇季点着头,对周淑妃拱手道:“有劳娘娘了。”
“哼!”
周淑妃冷哼一声,甩着袖子离开了。
寇季回到了冷宫门口,再次请走了何德妃。
何德妃恬静淡雅,跟寇季走到了一旁以后,一脸淡然。
寇季拱手施礼后,问道:“德妃娘娘可认识铁文熊?”
何德妃并没有回答寇季的问题,而是淡淡的道:“寇卿家还真是铁石心肠。”
寇季愣了一下,一脸疑惑。
何德妃见此,幽幽的道:“寇卿家觉得本宫算不算是美人?”
寇季直言道:“娘娘名动京城,被誉为仙女下凡,如何算不得美人?”
何德妃长叹了一声,疑问道:“那就是寇卿家不喜欢美人?”
寇季皱眉道:“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何德妃摇着头道:“本宫那个傻妹妹,有倾城之貌,对你又痴心一片,你为何将她挡在门外?”
寇季没料到,时至今日,何德妃居然还计较着此事。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弱水三千,臣只取一瓢。”
何德妃讥笑道:“寇卿家想说自己是个痴情的人?”
寇季果断摇头,“臣没有这个意思。”
何德妃冷冷的道:“碰上你这么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本宫那可怜的妹妹恐怕要孤独一生了。”
说到此处,何德妃盯着寇季质问道:“当年寇卿家对道门喊打喊杀。直接间接死在寇卿家手里道人,多达数万。
时至今日,天下的道观,十室九空。
里面的神像,也成了畜生安生立命之所。
如今朝廷办法的度牒一年三减。
如今只有几出祖庭还有香火,剩下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
寇卿家是打算诛绝道门吗?”
寇季皱了皱眉,“臣没有诛绝道门的意思。道门的诸多典籍,我也曾经拜读过。可以说是受益匪浅。”
何德妃瞪着眼,质问道:“即使如此,为何道门在卿家的手里分崩离析?”
寇季毫不客气的道:“臣诛的不是道门,臣诛的是道门门徒中的私心。若是道门中人,一心求道,或者一心行善,臣不仅不会伤害他们,反而还会助他们一臂之力。
可道门除了一些隐士高人,以及真正的大贤外,剩下的不仅是一些碌碌无为,且心思贪婪之辈。
求官求爵,意图以神权影响皇权,其心可诛。
不事生产,也不知道善待百姓。
谋财害命,无所不作。
占据民田、私放印子钱、以各种所谓的灵丹妙药和神符骗取百姓手里的钱财。
俨然成了大宋的一大毒瘤,不除不行。”
何德妃咬牙道:“我道门中人,不知道做了多少善事……”
寇季冷笑道:“三两个人做的善事,就能抵消了一大群人做的恶事?功过相抵那是你们的说法。
在我眼里,有功赏,有过罚。
从不一概而论。”
何德妃咬咬牙,讥笑道:“你之所以针对我道门,不过是因为我道门得了先帝的恩宠,不向朝廷交税罢了。
你针对我道门,就是为了给官家敛财。
你不要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
寇季乐了,“所以你们不事生产,只是动了动嘴皮子,或者弄一些骗人的东西糊弄糊弄百姓,从百姓手里拿走了良田,还让百姓自己去种。
最后便宜占干净了,害的百姓卖儿卖女,你们反倒是有理了?
你们占据着天下进千万亩的良田,不向朝廷纳税,逼得朝廷不得不去压榨百姓。
你们更有理?
你们信奉的神灵就是教你们如此积德行善的?就是让你们如此修行的?
那些道典中有类似的话,你跟我说说,我去拜读一下?”
何德妃被寇季怼的哑口无言。
她瞪着寇季看了许久,冷哼道:“我们道门不纳税,那是先帝的恩典,太祖、太宗也曾允许我道门占据一片山河。
难道你觉得太祖、太宗、先帝做的不对?”
寇季摇头道:“你不用拿太祖、太宗,还有先帝压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太祖、太宗、先帝也有做错事的时候。
太祖、太宗、先帝做的错事,已经没办法弥补了。
所以我们这些子孙,就得想办法弥补,想办法纠错。
不能眼看着错误一直持续下去,导致大宋江山山河破碎。
这些话是我寇季说的,我也认。
你要是将此宣扬出去,让人弹劾我藐视太祖、太宗、先帝,我也不会反驳。
只要我做的一切有益于大宋,有益于天下万民,我就问心无愧,百死无悔。
现在,该告诉我你认不认识铁文熊的吧?”
“狂妄!你仗着官家对你的宠信,你就狂妄之斯。一旦官家对你失去了宠信,本宫倒是想看看你拿什么狂妄。”
“我只想知道,你到底认不认识铁文熊!”
“认识,还很熟。昔日本宫在汴京城外落脚的时候,铁文熊便是本宫的座上客。本宫还将铁文熊引荐给了其他几位姐姐。
铁文熊被选为太子的先生,也是皇后姐姐做的主。”
何德妃一口气说了很多,最后甚至冲着寇季冷哼了一声,道:“但是本宫从未指使过铁文熊做任何事。他所作的一切,都跟本宫无官。”
说完这话,何德妃一甩袖子,就离开了。
寇季站在原地,皱着眉头思量了一番。
许久以后,幽幽的道:“人的性子是会变得吗?还是说人善于隐藏自己的真性情?恬静淡雅的人,突然变得如此恶毒;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家闺秀,突然变得如此粗俗;还有向来少言寡语的人,居然学会了跟我攀关系。
三位娘娘,你们是不是演的太假,太过分了。”
张贤妃、周淑妃、何德妃三人面对寇季时候的态度,跟平日里表现的完全不同。
若是有一个人不同,寇季还不会觉得有什么。
可三个人都变得不同了,那就有问题了。
更重要的是,该承认、该交代的,三个人都没有含糊。
不该承认的,她们一个字也没有说。
中间没有半点纰漏,明显是事先商量过的。
“如此说来,房美人之死,你们三个人恐怕都有插手。或许还要算上一个张贵妃……”
“你们一个用恩情要挟房美人……一个用官途又或者其他的要挟铁文熊……剩下的一个施谋……”
“如此就能组成一个大局。别人无论如何查,也没办法将所有的线牵扯到你们其中一个人的头上。
三个人,三条线,只要你们三个人不承认,谁也拿你们无可奈何。
还真是好算计。”
“……”
张贤妃、周淑妃、何德妃,不该说的一句话也没说。
但是寇季通过她们的话,稍加推测,大致就将背后的真相推测了出来。
寇季不得不承认,人家布了一个好局。
三个人、三条线,查来查去都查不出事情的全貌。
除非她们三个人一起开口承认此事。
但人家又不蠢,怎么可能开口承认此事?
而最关键的两个当事人,已经一命呜呼了。
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找人家对证都不可能。
以她们三人的身份,寇季又没办法用强。
“难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