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2 / 2)

翌日,照旧睡到自然醒才起身,侯誉风果然没回府过夜,早上自然也不来找她了,用午膳时侯老夫人倒是说起了此事,约莫皇上觉着侯誉风回京也有一段时日了,虽不必上朝,但总闲赋在家也不像话,便将命他到京郊大营去当监兵,领着众将士上场操练。

初来乍到一时也难以服众,自然得费些时间、精力去磨合和适应,于是接下来的好一阵子,侯苒都不曾见侯誉风在府里出现过,也没听说他在军营里过得如何如何。不过近来她也经常进宫去探望贤妃娘娘,一待便是小半日,说不定这人是回来过的,只没打上照面罢了。

晃眼间又过了半月有余,夏至前后,实在热得叫人受不了,连坐着马车也觉不出半分凉快,车帘外扑面而来的全是闷热的风,还是景王妃使人搁了个冰盆在车内,才勉强好些。

“哎,真不该早上去的,回来恰赶上正午时候,简直热得要了命。”景王妃最是怕热,边让旁边摇扇子的丫鬟再快些,边抱怨道,“偏生那太子还……啧,真是惹人恼的。”

毕竟是太子殿下,她不好说太过,荣安郡主附和了两句,侯苒则只是埋头喝茶。

今日从绮霞宫出来时,日头还未有这般大,不料在宫道上偶遇了太子殿下,说是有些话想与小姑娘说,晚些再派车送她回府。景王妃知他意思,但放心不下,便和女儿到宫门处等着,一直拖到午时三刻才见人出来。

景王妃因自家妹妹的关系,对精于心计的殷皇后向来无甚好感,自然也不喜欢她教出来的儿子,便把这会儿受的罪都归咎到他身上,多说了两句。

“苒苒,太子殿下与你说什么要紧事了?”荣安郡主有些好奇。

“唔……”也并非要紧事,只是寒暄和叙旧,再旁敲侧击问一下侯誉风近来的状况,以及婉转地叮嘱她在侯誉风面前多说他几句好话……想了想,侯苒还是含糊道,“没有,只问了宫里好不好玩,说下次他可以带苒苒去逛御花园。”

“御花园?那让我也一起……”

“你不许去。”景王妃管不了侯家的小姑娘,自家女儿总得管着的,“少瞎掺和,闲着无事便去练女红,瞧你那刺绣像什么样,日后嫁人净给咱王府丢人……”

这一句便叫荣安郡主没了声儿,两日前谢家二公子上景王府提亲的事早已传遍京城,侯苒自然也听闻了,据说景王妃对未来女婿颇为满意,但只答应先立下婚约,待女儿明年及笄后,两人再正式成婚。

水到渠成之事,侯苒对此并无讶异,但想到往后景王妃教训女儿的理由又多了一条,不禁同情起郡主殿下了。

其实她的女红也拿不出手的,前世在幼年跟着老猎户生活,后来到医馆当学徒,除了简单的缝补外,其他一概不通,更别提绣工如何了。这辈子应是有机会学的,但学得好坏尚且未知,万一她手拙学不好,待出嫁前会不会也被贤妃这般念叨呢?

侯苒托着腮设身处地想了一下,总觉得以贤妃娘娘清冷淡然的性子,实在难以想象她不厌其烦数落自己的模样,顶多是搂着自己说她多舍不得,盼着女儿在夫家能过得好之类的吧……

走神片刻,靖国公府已经近在眼前了,侯苒下了马车与景王妃母女道别,一转身却撞见了正巧从军营回来的侯誉风,刚让小厮领着他的马下去,顶着烈日朝她缓缓走来。

许久未见,这人似乎更高了些,大热天操练热出了一身汗,鬓角沾着晶莹水珠,黑色的外袍被他搭在一边肩上,里面的中衣也是随便披上的,左衣角掖在裤腰里,右边松松散散垂在腰间,敞开的衣襟露出精壮结实的腹肌,被汗水湿透的衣料也紧紧粘在他的上身,勾勒出流畅有力的手臂线条,简直比不穿来得更诱人……

咳,不对,她在想什么?

以前帮他治伤又不是没看过,虽然那时头一回看见她也忍不住惊叹真是好身材,毕竟行医多年所见过的,没一个比得上他这样……好看得让人面红耳赤的……额,不说从前,此时的侯苒也微微脸红了,心口跳得飞快,也不知在害羞个什么劲儿。

“傻站着不热?”侯誉风已经来到她面前了,见小姑娘热得脸都泛着红,不由得伸手提了她一把,边上台阶边道,“自己走。”

“哦……哦。”

侯苒赶紧将自己的魂儿扯回来,别开视线不敢再看他,只顾着埋头走路,所幸侯誉风粗枝大叶的,也没在意这点儿细节,进了门便大步往自己屋走,打算换身衣服再去用午饭。

第33章

“……你跟来做什么?”

侯苒一僵, 才发现眼前横亘的一道门槛,自己竟不知何时跟着侯誉风走到了他的屋里,顿时尴尬不已, 勉强抬起头来看, 却见屋里那人已经无所顾忌地将身上的中衣扯下来,随手丢在旁边, 光着仿佛晒不黑的上身背对她。

“……”

“你先去主院,莫等我了。”侯誉风头也不回地说, 良久未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疑惑转首, 才知小姑娘在他开口前便跑出去了。

……兴许是太饿了,急着用饭?可今晨她才进宫看了贤妃娘娘,依她那嘴馋劲儿, 应是吃了不少点心,怎会饿成这样?

他挑了挑眉,想不明白也不在意了,孩子正长身子, 吃得多是好事,草草收拾妥当便大步往主院去,赶在侯家两老来之前落座桌前。

侯家有规矩, 比长辈来得晚的小辈要么别来,来了也不许用饭,就站一旁看着其他人吃,以惩其目无尊长之过。侯誉风年幼时没少被老爷子教训, 后来稍大些索性就不来了,像他这般吃惯行军饭的人,从不定时定候,果腹便可,在哪吃、吃什么不是吃呢,懒得特地去挨顿骂。

等侯家两老来了,一桌人起筷用饭,饭后侯老夫人带着小孙女儿去歇午觉,侯老爷子则与大孙子去书房谈些事情,各有各走,但不知是否错觉,侯誉风总觉得小姑娘的眼神躲闪,仿佛不好意思看自己似的,临走前不由得回头多看了两眼。

“臭小子,你走这么慢等什么,老爷子我还没瘸呢。”

侯老爷子一天好声气说话便不舒服,侯誉风淡淡收回了视线,迈开步跟上前去,待二人到了书房,他反手掩上了房门,隔绝一切声响进出。

“……所以,听皇上的意思,是让你明年开春便随军去漠北?”

侯誉风:“是。”

侯老爷子接着问:“领什么职?”

“皇上未明说。”

“不明说?那就是与先前一样,往后如何升迁全看你造化。”侯老爷子略一沉思,依他对宣帝的了解,不难猜到他的心思,“皇上有意让你立军功,将来名正言顺地承袭国公位,能服众心。”

“嗯。”侯誉风自然明白。

“多历练也好,只是此去与前三年可不同了,季山留京,没有相熟的主将提携,一切都靠你自己打拼,上战场也不会有人保你,轻则受伤,重则丧命。”

侯老爷子顿了顿,苍老的双眼微眯着审视他,正色道:“怎么,你的意思呢?去不去?”

侯誉风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去。”

“呵,”侯老爷子倒是笑了,目光里带着几分赞赏,“这么爽快?不再想想吗?”

当年皇上追封侯百川为靖国公便指明了世袭罔替,即便侯誉风没有军功,也并不妨碍他继承国公位,毕竟这京中靠父辈传下来的爵位与家财过日子的勋贵子弟多了去了,再有一个他算不上丢脸。

只是侯誉风却依旧坚定:“不必了。”

当年前途未卜仍决定要去,如今已死过一回,更没有必要犹豫。

侯家从不出贪生怕死之辈,上天让他重活一世,他断不能眼睁睁看着大虞再被宵小毁于一旦,即便最终的结果未必能如愿以偿,但至少他倾尽全力尝试过,将来成败生死,皆无怨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