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2 / 2)

青灯眨了眨眼,似乎这才反应过来,突然就起身往海里跑,跌跌撞撞的,她本就身体轻盈,一个晃眼的速度就扎进海中,大海沉浮,波浪变幻,极快地看不到影儿了。

堪伏渊脸色微变,直接潜进海里,不出一会儿便将她从水中拎起来。

哪知她完全不领情,推开他不管不顾就往海里钻,堪伏渊铁青着脸用力将她重新扯出水面,她又是一阵挣扎,水花噗通作响,他忍耐不住直接动手将她全身动作制住。咸腥的海水从堪伏渊脸颊上流下,他伸手啪地捏紧她的下巴,低头靠近咬牙切齿开口,几乎是吼出来的:“顾青灯,你再敢下去试试。”

海水淹到她的下巴,她被迫仰着脸喘息,阖上的睫毛微微颤抖。

堪伏渊不再言语,几分粗鲁地拖着她往岸上走。

青灯小脸惨白,嘴唇发乌,浑身湿淋淋地跪在海边咳嗽,堪伏渊蹲下来,冷脸盯着她道:“你不是怕水么?”

青灯没听到似的,脱了魂儿似的依旧想往海里跳,男人蹙眉攥住她湿透的裙衫强行将她拉到面前,举起手,摊开,石榴花簪静静躺在手心。

青灯又是一呆,看着他手中的玉簪说不出话来,只有眼眶渐渐红了。

“宝贝成这样连命都不要了,嗯?”堪伏渊低声道,“你若不爱,有本事再说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这部分是千里最想写的一段

如果是爱上了,恩恩怨怨就什么也理不清了_(:3」∠)_

☆、第六十七章

水珠从他发梢滴落,落在他手心的玉簪上,青灯咽了咽喉咙,不知是寒冷的海水,还是他说出的话,令她彻骨冰凉。

这样的人。

不会给她承诺的人,把她珍贵的东西都拿走却没有半点珍惜意思的人。

“你……走开……”

青灯低下头,冷得全身发抖,摸索着抱紧自己,热热的眼泪掉下来,粘在胳膊上。

“……放了我吧,别再欺负我了……”她脸埋在膝盖里,细细的肩膀在颤,声音小小的。“渊哥哥,我受不住了,把簪子给我,你走开好不好?”

他不喜欢她也没有什么关系,他终究要成亲,而她只是靠着盘龙印在他身边苟延残喘。

况且,近日五感麻木愈盛,她时日不多。

那些过往的仇恨与恩怨,她会带着它们与自己的魂魄一并消散,去见那些因她、因骨瓷而死的族人。

她本想再说点什么,可嘴唇在颤,身子也在颤,那些不成调的字句哆哆嗦嗦在她发哑的嗓子里滚动沉浮,最终什么也说不出来,巨大的寒冷与内心的酸涩逼得她哭出声来。

她恢复记忆后,总念想着,如果那一年雪地里,她没有救那个血泊中的少年,是不是一切都还宁静安好。骨瓷不会与她分开,她的族人不会葬身故乡,漫天风雪作碑被掩埋。

可是没有如果。

无论时光倒转多少次,她还是会救他,她知道的,一刀一刀割血去救那个好看的美人姐姐。

深夜里女人的哭声显得格外无助,仿佛走失父母迷路的小孩,不知自己是不是被抛弃了。

堪伏渊站了片刻,默默地听她哭了一阵,才蹲□来道:“哭够了么,说完了么?接下来轮到我了。”

女人埋着头不做声,肩膀一颤一颤的。

“灯儿,”他的声音出奇的平静,如洒向海面的月光,伸出五指张开在青灯面前,他说,“从以前起我处于极端的黑暗里,如同狭长深渊的最底端,没有光,太阳永远无法触及到的深渊,即便伸出手,也什么都看不到。”

他说:“后来发现,原来我手中是有光的,是一盏灯,只能照亮前方长路的青灯。”

他说:“可对于我而言,这些已经足够了,甚至太多,从未想过我也可以拥有光芒。”

他说:“灯儿,你是狭长深渊里唯一的光,我可说明白了?”

他静静说完,便低头瞧着她的脸,她脸色依旧惨白,眼泪依旧啪嗒啪嗒往下掉,全身缩得越发紧,只有睫毛巍巍地颤,像一只受了惊的小猫。

他轻叹一声,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将她搂进怀里,吻了吻她的发顶,“乖,莫哭了,你若恨我,我欠你,这条命你随意拿去;你若不恨,便是你欠我,日后莫再瞎跑了。”

青灯还是僵硬的,仿佛不曾反应过来。

男人抱着她,将她冰冷的身子渐渐捂暖,依稀月光下用长而潮湿的手指从肩膀摸到她的脖颈,然后触到脸颊,既然缓慢地伸出另一只手,捧住她的脸,低头吻下去。

柔软的嘴唇带着大海的微咸,轻轻触上她的额头,慢慢缠绵到鼻尖,然后吻上她的眼睛。

那么多年以前,神枢谷中,骨瓷开口说让她被武林正派带走时,他的心里动了一下。

也只是动了一下罢了。

他原本当真打算将她带走,这是从未考虑过便自然而然决定的事情,他倒想看看,这小丫头长大后是不是当真如她自个儿所说是个胸大腰细的大美女。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他是夜凝宫少宫主,而她只是个小丫头片子,充其量也就是救过他命的小丫头片子,权力斗争中的牺牲品之一,神枢谷本就是计划中的废墟,他动起手来毫不犹豫。

她的存在,何足挂齿。

他是这样告诉自己的,什么才是他需要的,什么才是他应该做的。

少年时期的阿渊回宫后极快地将自己投身权力角逐中,夜凝宫乃第一魔宫,其中如履薄冰不比皇宫舒服。顾瓷成为夜凝宫护法,他去看他时,总有意无意去看他的脸。

过了很久以后他才晓得,他是想从顾瓷的脸上找出他亲姐姐的轮廓痕迹。

眉眼间的确有些相似,只不过顾瓷眉目皆冷,而她却颦笑灿烂。

他有条不紊地将他的内心地分成一寸一寸,哪里该放什么,哪里的什么又该舍弃,那个日日割血喂他的小丫头片子他是放在本该舍弃的地方的,可她却一直存在着,某一个角落,某一时刻,将措手不及反扑回来。

倒也符合那丫头的性子,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