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2)

她惊怒焦急的样子,似乎令黑袍男子心情十分愉悦,他轻轻扬起唇角,完全不似先前的冷笑。这笑容……好似春风吹过大地,万物初开。黎苏的心,瞬间骤停,有一刹那的失神。这该死的男人,笑起来还……真好看!

黑袍男子慢慢收手,撑起身子,靠着车壁懒懒地坐着。他脸上仍然带着高深的笑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神情在暗光流动的车内,有些莫测难辨。

黎苏大口地喘气,极力平复内心的惊惧,抚上细致的脖颈,那上面仍有他手指的余温,在提醒着她刚才的一切不是做梦。只听黑袍男子冷声问道:“你是谁?”

黎苏警觉抬头,他探究的目光不住在自己身上打转,明显对她的身份有所质疑。她昂起下巴,冷冷回道:“我方才就告诉过你了。”

“苏漓?”黑袍男子挑眉,轻轻摇头道:“你不是。”

黎苏心中大惊,警惕地反问道:“你见过苏漓?有何证据证明我不是?”

黑袍男子定定地看着她道:“丞相苏相如有两女,长女苏沁娇俏可人,性情刁蛮,活泼外向;次女苏漓,传言相貌丑陋,胆小怕事,从不出门半步。你告诉本王,你,到底有那一点像她?”

这男人对相府中的事,似乎了如指掌。是了,他是个王爷,必定与苏相如相识。如今朝中皇嗣之争,风起云涌,两位皇子纷纷寻借各方势力,巩固自己根基。其中与相爷府交好的王爷……

“你是镇宁王东方泽?”黎苏心一沉,脱口问道。黑袍男子讶异的目光,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他真的是东方泽!大婚时的情景,仿佛又历历在目。那日,她与他,隔了一层盖头,见面也不识。今日巧遇,才得见真容。

“你还不算笨,猜得出我是谁。”东方泽眸光微闪,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黎苏低眸不语。

“你还没回答本王的问题!”东方泽不松口,他可没那么好打发。

过了半晌,黎苏苦涩的开口道:“王爷,你信不信,人在经历一些事后,会一夜之间开了窍,性情大变?是,我以前确实很胆小,直到面临生死关头,才发现逃避根本没有用!只会让欺凌你的人,更加张狂无忌。你方才见到的苏漓,的确……不是相府中传言的我,我得在大夫人和我姐姐面前,学会伪装。”

东方泽眼光微暗,却未答话。

黎苏咬牙又道:“今日我被人追杀,便是我姐姐派人做的,她巴不得我立刻就死,永远不要再出现她面前!就因为传言我是一个不祥之人,就因为她讨厌我,我就该死?!”

黎苏的语气倏地高昂,飞快将挡住左侧脸颊的发丝拂开,露出了那块殷红如血的印记,瞠大的双眼里,满是恨意,自己无处申诉的冤屈,与今日苏漓所受之欺辱,叠加在一个灵魂,终于无法承受,爆发。

东方泽眸光一凛,盯着她脸上那块印记,没有说话,这女子,当真是苏漓?他思量半刻,淡淡道:“这世上,有些事没有为什么,因为,谁都没有答案。”

黎苏微怔。他的话那样深沉,以致于她一时竟没回过神来。

“本王可以送你回府。不过,本王要先去摄政王府走一趟……”他话没说完,黎苏倾身急切追问道:“摄政王府?就是黎苏……明玉郡主的那个王府?”她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没想到东方泽竟然要去自己家。

东方泽眉梢微扬,掩不住一丝诧异,这苏漓怎么突然语无伦次的?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冷静机智,不由笑道:“怎么晟国还有第二个摄政王爷吗?”

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黎苏连忙正襟危坐,小心翼翼地解释道:“不是……我与黎苏小姐曾有过数面之缘,她不嫌弃我庶出的身份,与我结为手帕交……我前几日听说黎小姐成亲了,她现在怎么样?”

东方泽诧异道:“你不知道?她已经死了。本王今日便是要去祭奠黎小姐芳魂。”

“什么?!?”虽然明知会是这个答案,黎苏仍然心如刀绞。

“这件事京都城内已经人尽皆知,黎苏婚前失贞,自杀身亡。”他平静无波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婚前失贞!自杀身亡!黎苏僵直如石,全身的力气,好似都被抽干,紧紧捏住的十指,咔咔作响!

“你,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我也想去拜祭一下黎小姐。”她望向他,眼底燃烧着愤怒与悲痛。

东方泽眸光一闪,盯着她半晌没有说话,突然起身走出马车,车外山风拂过,将浓重的血腥气悄然吹散,山道上两具尸体已经消失不见,仿佛之前一切从未发生,只有侍卫依旧肃静守卫前方。

正当黎苏想再说点什么来让他答应自己这个请求时,车帘外却传来他意外的,冷冷的声音:“好。”

黎苏心中一沉,此人,比之前她所见过的任何人,都高深难测。

☆、第十章重回王府

摄政王府,朱门深重,气派庄严。门头,皇帝钦赐的一方牌匾,本就极尽尊荣,此刻被阳光一照,那烫金的“黎府”二字,更是金光耀目,气势无边。

扮作小厮的黎苏,脸上抹了些黑灰,就算是熟人,此刻也怕是难以认出是她,默默跟在东方泽身后,走在她曾经无比熟悉的道路上,内心苦涩之极。周围的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的熟悉,近在眼前,却似远在天边。府中的气氛,压抑沉重,再没了从前的欢声笑语。想必父王和母妃因她的死,定是悲痛欲绝。稍后相见,她该如何解释她的借尸还魂?父王和母妃,又能否接受得了这样离奇的事实呢?

径自想着,不知不觉已到正厅门外。忽然觉得不对劲,抬眼一看,前面无人!引路的小厮,不知何时已经退下,而东方泽,竟然在她身后停住了脚步,望向她的目光,带着些许的思量。

深沉难测。这是他给她最深的印象。

自从他莫明答应带她进来开始,所有的事似乎便尽在他的掌握,包括她以脸上胎记不愿让人受到惊吓为由,乔装打扮,他也未置微词。似乎早看出她不愿让王府的人轻易瞧出端倪,却乐于不点破。

黎苏蓦然心惊,连忙低头,退到他身后。东方泽回头看了她一眼,未发一语。抬步迈向正厅。

正厅主位,摄政王黎奉先正低头饮茶,面色沉着,动作极为缓慢,似是在耐心等待着什么。黎苏一眼看到父亲,连日来所受的委屈忽如潮水般涌上了心头,眼眶微微泛红,一声“父王”几乎脱口而出,却因外人在而强自咽下。

“镇宁王?!”一见来人,黎奉先微微一愣,似是颇感意外,起身迎道:“王爷大驾光临,老夫有失远迎!”

东方泽拱手道:“不敢。郡主芳华早逝,实在可惜,人死不能复生,摄政王请节哀。”

黎奉先叹息一声,欲言又止,半晌竟说不出话来。只听一人道:“对黎府来说,此事,未必是件坏事。”

乍然听到这个声音,黎苏蓦地僵住,迅速抬头望去,只见这主位之右,坐了一个华服男子!

容颜俊朗,气质高贵,身穿锦缎华服,淡紫颜色,以银线锁边,色彩本就明亮,再与这王府里四处充斥着的素白沉痛的色彩相对比,愈发显得尊贵耀眼,刺目非常。

黎苏的心,似是突然被人勒住,一时竟透不过气来。这堂前高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辱她休她弃她赶她出府的静安王东方濯!

她才刚死没几天,东方濯便神色自若地与她父亲对面品茶,面色这般坦然,毫无愧悔之色!

空气中茶香缭绕,清新沁人心脾,想必他手里端的是今年才下的新茶,没准儿连皇宫都还没有吧!黎苏越想心里越是愤恨,不禁胸膛起伏,心潮汹涌,如沸水翻腾,恨不能立刻上前,夺过他手中的茶水泼到他脸上。

仿佛感受到她的恨意,东方濯竟抬眼朝她看过来,黎苏心下一惊,忙垂下眼帘,只听东方泽笑道:“二皇兄也在!想不到二皇兄如此情深意重,对待休弃之妃,也不忘旧情,前来悼念,真是……令人佩服!”

笑容深沉,语气暗含薄讽。东方泽略略转头,目光别有深意地打量着东方濯鲜亮的衣饰。

东方濯眉头一皱,下意识地瞥了眼黎奉先,口中冷冷道:“黎苏之事,本王与摄政王自有主张。不劳六弟费心!”

“哦,那是本王多事了。二皇兄不要见怪。”东方泽不以为意地坐了,下人立刻奉上茶来。

只见黎奉先目光几不可见地一沉,淡淡道:“镇宁王光临敝府,不知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