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雅真笑了,“没关系,他肯定愿意听你亲口说,红枣没事。”
病房门的开合声略大,这次戴颂终于有了些反应,回头看到一袭白大褂,立刻站了起来,一开口,嗓子沙哑得唐雅真都忍不住给他递水。
林副院长平常挺严肃刻板的,可面对着男人布满血丝的眼睛,也不由得心软地想劝劝,“没伤到内脏,就是血流的多,多休养补回来就好了。”
她上前掀开被子,“你要是不忍心,就站远点,别过来看。”
被子下,红枣身上的宽松病号服是反穿的,纽扣在背后,方便检查伤口,林副院长把扣子解开,右侧背上的纱布上被透出几处小片的血迹,她皱皱眉,按铃叫护士过来换纱布。
缝合完的狰狞伤口暴露出来时,病房里一时寂然无声。
唐雅真别过头,喘了几口气,想起林副院长让戴颂别看,真是太有先见之明,谁知她一抬眼,就发现戴颂根本没走,雕像般一动不动站在床尾,双手死死抓着栏杆,手背上青筋臌胀得要爆出皮肉。
林副院长动作干净利落,很快处理好,又把扣子系上,俯身探探红枣的额头,把输液速度调慢些许,问戴颂:“日常是你护理吗?”
戴颂喉结缓慢地动了下,声音像从冰海里捞出来的,“是我。”
“让你别看吧,非得看,”林副院长无奈地挥了下手,“先跟我过来,把护理重点记一下。”
*
红枣的意识在黑暗里浮浮沉沉。
感觉自己摸索着在陌生的地方走了好久,又累又怕,终于有光线和疼痛丝丝缕缕透进来,越来越多,直到眼皮发酸,背痛难忍,她才本能地瑟缩了一下,清醒过来。
先看到的是病床边的床头桌,和桌上点亮的柔和小灯。
接下来是长长的输液管,以及唐雅真浅色的裙边。
红枣脑子里混沌褪去,记忆回笼得很快,没用多久就把前因后果理清楚,记起了杨峥及时赶到,小飞也得救了。
在喊疼之前,首先默默烧香拜佛,感恩她还活着。
她没死!她还能结婚!
不,不对,先确认一下伤势怎么样,要是过两天还得死——
“唐姐……”
唐雅真正准备定个外卖,突然听到弱弱小小的声音喊她,手机差点脱手掉地上,“小枣,小枣!你醒了!”
红枣被她不小心碰到,牵动了伤口,疼得直抽气,着急问:“姐,我伤重吗?会不会死啊?”
唐雅真恨不得拍她一巴掌,“呸呸呸!死什么死!活得好好的!”
她忙不迭站起来就往外跑,激动地喊:“护士——戴教授——”
红枣悬到喉咙口的心扑通落回去,刚正常跳了两下,脑袋里就雷声一响,轰隆把她劈傻了,刚才唐姐喊什么来着,戴教授?!
她急得呼吸都成问题了,费老大的劲儿地把早就趴麻了的脖子扭到另一边,看向窗外,外面天刚微微黑,最多也就六点的样子,他明明应该是晚上的飞机啊!
可怜她撑着最后一口气儿嘱咐杨峥,别告诉戴颂,她容易吗?这么轻易就把她给出卖了。
护士离得近,先过来的,紧接着又有脚步声靠近,戴颂推门疾步冲进来,后面跟着好不容易追上的林副院长。
“家属先靠边站!”
林副院长一声令下,把戴颂定在原地,红枣大半张脸都埋进被子里,鸵鸟似的缩着,没勇气去看。
白大褂在眼前来回晃,小护士奇怪地“哎”了声,“副院长,病人心跳过快,有点不正常吧?”
林副院长检查完毕,余光扫了戴颂一眼,再瞧瞧红枣急促颤抖的眼睫毛,淡定表示,“正常。”
“情绪千万别太激动,不能乱翻身,注意伤口,”输液瓶的药正好滴完了,她拔了针,等护士收拾好杂物,语气里带了淡淡笑意,“有需要随时喊值班护士,明早我再过来。”
走时她还顺手带上了门,病房里恢复安静,只剩他沉沉的呼吸声。
红枣紧张地抠着床单,想过他各种表现,可就是没想到他沉默着一声不吭。
怎么办……她没被一刀捅死,倒是要担心死了。
戴颂总共才走了一天,她就搞出这么大的事来,只要试想昏迷时,他远在讲座现场得到消息,会有多担惊受怕,提前赶回来看到快过门的媳妇儿生死未卜,她就特别心虚。
他有什么错,却要平白无故承受失去爱人的恐慌。
红枣难受得心口都揪起来,鼻子发酸,眼角也燥热。
戴颂记死了刚才林副院长说红枣“不能情绪激动”,终于稍稍把自己心情稳住,才敢走向床边去看她。
红枣觉得他肯定是生气了,又急又心疼,伤口还疼得厉害,藏被子里眼泪哗哗流,枕头上迅速湿了一滩。
戴颂蹲下身,刚试探着扯开被拽紧的被子,就看到她紧咬着嘴唇,脸蛋湿漉漉的,鼻子一抽一抽,每动一下,都牵着后背疼,满脸痛苦加委屈,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塞满的情绪立刻全没了,急得把她脸托起来,“怎么了?!疼得厉害吗?我去叫医生回来!”
“疼啊——”红枣鬼门关走了半圈,终于又碰到他的手,后怕加委屈全涌上来了,放飞自我哭得更大声,“不要医生,要你,就要你。”
戴颂心脏都要骤停了。
哪还管得了林副院长的话,他靠得更近,干涩的唇覆在她被泪润湿的柔软上,深入辗转,互相在索求不尽的吻里寻求安心和慰藉。
“你……你生气了吗?”
“生气。”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