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轮抽签开始,这一轮鸣凤院第一个出场,云水阁第二,群芳阁最后出场。赵子墨宣布了以‘花’为题之后,鸣凤院冯苏苏挟第一轮爆冷之威登场。
冯苏苏又换了一种造型,长裙尾地,秀发如云,风姿绰约。她怀抱琵琶上场,行礼之后素手拨弦唱了一曲《六州歌头》的慢板词。
“东风著意,先上小桃枝。
红粉腻,娇如醉,倚朱扉。
记年时,隐映新妆面,临水岸,春将半,云日暖,斜桥转,夹城西。
草软莎平,跋马垂杨渡,玉勒争嘶。
认娥眉凝笑,脸薄拂燕脂。绣户曾窥,恨依依。”
“共携手处,香如雾,红随步,怨春迟。
消瘦损,凭谁问?只花知,泪空垂。
旧日堂前燕,和烟雨,又双飞。
人自老,春长好,梦佳期。前度刘郎,几许风流地,花也应悲。但茫茫暮霭,目断武陵溪,往事难追。”
这首词当真端丽了得,情致婉转,真情流露,缠绵妩媚,动人之极。冯苏苏的演唱依旧可圈可点,她的嗓音虽然一般,但此词谱曲皆在中音,完美掩盖了她歌艺和嗓音上的缺陷。但或许是时间过于仓促,乐师的曲子稍显生硬。又因为为了掩盖其嗓音的弱点,导致整首曲子过于平淡,后阙该爆发之处竟无爆点,给人一种隔靴搔痒不能敞怀之感。
而最大的败笔则出在一曲终了之时。或许是意识到整首曲词的缺憾,为了营造更好的气氛,或者说是展现更好的自己,冯苏苏在最后竟然画蛇添足的表演了一把单手琵琶单手洞箫合奏的技艺。借以加强曲意。然而这么一来本来表情还带着微笑的唐玉等人,立刻便变了脸色。在唐玉心中,好端端的一个表演又成了杂耍猴戏了。
观众的反应也很一般,只给予礼貌性的鼓掌,说明效果不好。
云水阁秦晓晓出场,秦晓晓依然如故,一袭长裙,亭亭玉立。但从她的表情来看,此刻凝重了许多。或许是第一场的失利带来了些许的压力。
没有丝竹,没有箫笛,没有任何的乐音。秦晓晓的声音便在这一片寂静之中轻轻响起。却是一首《月华清》。
“雪压庭春,香浮花月,揽衣还怯单薄。孤枕裴回,又听一声干鹊。粉泪共、宿雨阑干,清梦与、寒云寂寞。除却。是江梅曾许,诗人吟作。
长恨晓风漂泊。且莫遣香肌,瘦减如削。深杏夭桃,端的为谁零落。况天气、妆点清明,对美景、不妨行乐。拌著。向花时取,一杯独酌。”
歌声空旷幽怨,如一泓薄雾在月下缓缓升腾,慢慢的向台上台下的众人掩盖而来,直到将所有人都笼罩其中。台上台下所有人都被这淡淡的孤独幽幽的寂寞所笼罩,仿佛在听秦晓晓对着自己诉说着心事。那种感觉,既美好又玄妙却又有着一种暗暗的忧伤。
秦晓晓显然知道她的嗓音的长处,她的嗓音带有一种天然的磁性,宛如钟磬低沉的回鸣之声。虽然整首曲子依旧以中低音为主,但却和前一首有了极大的不同。中低切换自如,词中意,乐中诉完美融合,愀然回想,绵绵不绝。
“好!真是好。词好,曲好,唱的更好。”评判席上袁先道一声叹息,摇晃着花白的胡子满脸满足。没有人反驳他的话,这首词凄清端丽却哀而不伤,配合着秦晓晓清唱的磁性嗓音,显得极为妥帖。就连唐玉也认为,若是有丝竹之声相伴,也许反而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一曲既罢,场下掌声雷动,秦晓晓身旁不远处,一名文士站起身来,秦晓晓敛裾向他行礼。众人却认识这名男子,这便是之前比赛时为秦晓晓写了那首《卜算子》的大名府名士宋安平。此人今日已经是第二首词作唱出来了,足见才学惊艳。
明眼人其实都明白,这一轮秦晓晓比之冯苏苏的词曲演唱不知高明了多少。第一轮意外落败之后,秦晓晓显然已经拿出了真本事。冯苏苏此轮绝非是其敌手。不过后面还有一个群芳阁要演出,也不知道群芳阁的水准如何,不知最终第二轮秦晓晓是否能扳回一城。
因为第一轮的弃权,对于第二轮群芳阁即将到来的演出,下边的观众们其实是很期待的。但他们又很矛盾,因为见识了秦晓晓此曲之后,他们又觉得群芳阁也许不是敌手。这一场若不能取胜,便是接连失利两场了。扬州两座青馆各得一场胜利,群芳阁便很难有扳回的机会了。
赵子墨的木排来到群芳阁花船之策,正欲宣布群芳阁出场演出之时。忽然间赵子墨看到林觉正探着头招手。
赵子墨忙仰头抱拳道:“林公子,敢问有何吩咐?”
林觉笑道:“烦请赵先生宣布一声,本轮群芳阁弃权。”
“啊?”赵子墨差点一个趔趄落入水中,若非身边的仆役手疾眼快拉住了他,怕是已经成了落汤鸡。
赵子墨定了定神皱眉道:“林公子,老朽没听错吧,你是说,你又要弃权?”
林觉笑道:“赵先生没听错,我们弃权。”
“林公子啊,哎,不是老朽多嘴,这是第二场了啊,你又要弃权,是否不打算争夺这花魁之位了?”赵子墨咂嘴道。
“谁说的?不争花魁,我们来参加作甚?自然是要争夺花魁的。”林觉笑道。
“可是……你都连续弃权两场了,还怎么争花魁?”赵子墨叹道。
“一共四场不是么?第一场鸣凤院胜了,第二场看这架势必是云水阁胜了。她们两家各胜一场,后面还有两场,我们全赢了不就赢了么?只需两胜便可。这个帐赵先生算不过来么?”林觉笑嘻嘻的颔首道。
“……”赵子墨彻底无语,他仰着头看这林觉带着笑容的脸,半晌后叹息道:“林公子,毕老朽佩服你的自信。可这是真刀真枪的比试,可不是嘴上说说便罢。你说胜便胜了么?罢了罢了,老朽也不多嘴了,林公子确定要弃权么?还是要三思而行?”
林觉点头道:“君子一言,岂有反悔了。我们弃权了。赵先生宣布吧。”
赵子墨无奈转身,平复一下情绪,高声对着等候的众人宣布了群芳阁再次弃权的消息。闻听此言,台下更是如一锅沸水一般沸腾了起来。惊愕者有之,笑骂的有之,叹息的有之,愤怒的有之。不少人还煞有介事的分析了一番。
“群芳阁也算是见机,知道不是对手,索性弃权。正所谓露怯不如藏拙,也算是保有脸面之举。其实啊,一开始我便知道是这个结果,那林觉岂有什么真才实学?去年那首定风波出世,我便怀疑非他所作,恐是剽窃所得,只是无从查考罢了。今年可算是现了原形了。能写出定风波那般绝妙好词,怎会被这风花雪月所难倒?哈哈,林觉倒也乖觉,索性弃权,还保住了名声。”
这种言论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若非如此,又能有何种解释呢?花魁争夺已然进入了白热化,群芳阁连续弃权,自然是林觉做不出词来。之前便见他呆若木鸡坐在船头,后来才假模假式的动了下笔头,也不知画了些什么鬼画符,其实便是根本写不出词来。群芳阁怕也只能弃权了。今年的花魁注定是和杭州府无缘了,必是扬州两家中的一家夺去了。
贵宾席上一片混乱。那边扬州知府刘胜跟沈放吴春来等人谈笑风声,言语中满是奚落,不时有只言片语飘来,刺激着这边王爷父子的神经。而郭冰父子以及严正肃等人都面色阴沉,乌云密布。就连对林觉抱着极大信心的小郡主郭采薇也秀眉紧蹙,紧张的小嘴微张。几番想起身去瞧瞧怎么回事,却又怕耽误了林觉的安排。
“丢尽了脸。早知如此,在府中幕宾之中找来几位,也可将就着做出几首来。这番连个屁都蹦不出来,徒然教人笑话。今晚之后,杭州怕是要被人引为笑谈了。”郭冰忍不住怒道。
郭昆道:“父王息怒,回头必办他。这厮既然没这个本事,却坏我大事,当真可恶,必须严惩。”
小郡主叫道:“爹爹,大哥,你们怎么这么说话?是你们亲自下帖子请他的,他又没主动来?他忙了两天两夜,那场演出你们难道没看到?本就该一举夺魁的。评判都瞎了眼,这才有了加赛。人家都那么多助拳的名士,这边只他一人,如何能敌?这也怪得到他么?”
郭昆喝道:“怎么不怪他?既答应全权负责,便要全部考虑周到才是。当然是他的错。”
小郡主气的跺脚,冷声道:“你们这些人,只知道怪罪别人。你们这样,谁还敢为你们效力?有了功劳也没见你们赏,出了事倒是全部怪罪别人,这如何能让人信服?”
郭昆瞪着郭采薇道:“妹子,你现在可真的很放肆,居然这么说父王和我。你若再如此不知好歹,这林觉可就有的苦受了。”
郭采薇跺脚嗔道:“你……”
郭昆狠狠的瞪着郭采薇。郭采薇想了想气呼呼的坐下无语,毕竟有把柄在郭昆手上,自己和林觉的事情还是郭昆保密着,否则林觉怕是要被父王砍成肉酱了,还是不要惹得哥哥发怒为好。
第二轮的投票评判结果毫无悬念,云水阁顺利搬回一城,至此鸣凤院和云水阁打成了一比一平手。两楼各胜一场,而群芳阁却还是个大鸭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