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焘诧异道:“有何不可?他不是云儿举荐给我的人吗?”
云溪顿时有口难言,略微思忖,对元焘道:“正因为他是我举荐的,才不可升的太快!”毕竟司空浩自太医院出仕,从没有品阶短时间内已升至侍郎,已太过于抢眼。
元焘看了看云溪略有些情急的神色,神情微动,退让道:“也罢,那便过些日子再说。”
云溪这才稍稍安心,正在这时,一个小内监神色惊慌地过来传信:“南梁三皇子和人在街上打起来了!”
一时间,云溪以为自己耳朵出了差错,她抖了一个机灵,连忙追问:“谁?你说谁和人在街上打起来了?”
元焘目光微移,登时看向云溪的眼神有些不一样。
这小内监好像刚入宫没多久,见两位主子脸色同时微变,登时吓得脸色苍白,结结巴巴道:“是南梁三皇子和人在街上打起来了。”
云溪这才注意到自己有些失态,调整了一下呼吸,又觉得小内监身影似乎有些眼熟,对他迟疑道:“你抬起头,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小内监依言抬头。
云溪望了过去,只见小内监一张猴腮脸肤黄如蜡,平平的脸颊上两只眼睛又细又长,鼻梁有些塌,堪堪正是春耕大典那日诳云溪出府、后来又“不慎失足落水”的宗庵。
她不禁大惊失色:“你是宗庵?!”
元焘抬眸与她对视了一眼,命小内监下去,低声道:“宗庵落水后,硬撑了三天,到底没有救过来。他临咽气的时候恢复了些意识,求我照顾他的孪生弟弟。”
云溪狐疑道:“他是宗庵的弟弟?怎么也……”说着,声音陡然而止。
元焘却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解释道:“我找到人的时候,他已经净身入了宫,”顿了顿,接着道,“他本来被人改了名字,我让他跟着我,准许他还用原来的名字——宗嗳!”
云溪一时没有话说,沉默了片刻,看向元焘,软语央他道:“时至今日,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是不会再变了。无论如何,梁恪与我有旧,如今他和人在街头斗殴,你让我出宫去看看,可以吗?”
同时暗咐如果元焘应允,她和梁恪坦荡荡地在宫外面相见,倒可以直接和他道别,也不必非要等到三日后那么麻烦了。
元焘凝视云溪,想起孙太医晨间例行汇报时说的“娘娘长期郁结,气血亏虚,若能时常走动走动,或许有助于玉.体康复!”便点了点头,沉吟道:“把高欢和宋离带上,你一个人出宫,我总是……不大放心!”
谢樽
青天白日的,被元焘暗暗腹诽几百遍的梁恪忽然打了一个喷嚏,右眼皮骤然跳动。
他抬头看了看天,万里无云碧空如洗,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没来由的感到心慌。
在他对面,谢承运罩在一身湖蓝色锦袍里,提着一把银光闪闪的长剑,怒目圆睁道:“似尔这般背信弃义的小人,竟然还有脸面苟活于世,公子我今日就替天行道,结束了你的狗命!”
闻名平京的醉八仙酒楼,此刻已被他二人打得七零八落,掌柜的和店小二缩头缩脑地躲在楼梯后面,生怕被突然飞过来的桌腿或者凳子砸中。
掌柜的偶尔冒出半个头来,哭丧着脸劝道:“两位爷若是再打下去,恐怕小老儿的酒楼就要拆了。”
云溪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见一个浅碧色酒盅朝自己飞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褚侍卫快如闪电地掠出,极为轻巧地将酒盅接在掌心,端放在旁边木桌上。
动作比他慢半拍的高欢和宋离两两对视一眼,都在各自眼睛中看到了一抹惊艳之色。
“姣姣!”
梁恪猛然看到淡妆素衣的云溪,微微一怔,随即察觉脸前剑风忽至,倏地侧身避开,转而剑尖微沉,顺手挑落横在地上的半截板凳,朝谢承运砸了过去。
然后他飞奔至云溪身边,低低又唤了声:“姣姣!”
因为不想惊动太多人,云溪便装出行,旁人很难从服色看出她的身份。
谢承运俊眉微蹙,见自己方才掷出去的酒盅差点误伤别人,而且对方还是个娇滴滴柔柔弱弱的女子,旋即犹豫了一下,想了想,把剑垂下。
云溪一眼看到梁恪萎靡着精神,整个人比上一回在皇宫里遇见时清瘦了不少,唯有在见到自己的一刹那,黑色眸子里闪过一抹光彩,心里登时有几分唏嘘。
见两人同时停手,她缓缓走上前,先朝梁恪欠了欠身子道:“两月未见,三皇子可还安好?”
待梁恪答了句“子婴很好,劳……挂怀”后,云溪转而又看向谢承运,轻声问他:“请问阁下是?”
她一双漆黑晶亮的眸子里充满了探寻的意味,莫名地,让谢承运有几分好奇。
“在下只是个好打抱不平的普通人,不足挂齿!”
像是生怕自己被云溪绝世清丽的容颜晃晕了眼,谢承运视线绕过云溪,死死盯着梁恪,咬牙切齿道:“姑娘让开!这个人为了得到荣华富贵和权力,连自己的未婚妻子都不放过,带人烧杀抢掠,把她祖上传下的基业全都霸占了去,还抛弃了她,简直畜生不如!”
他无心的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劈得云溪登时怔愣,一张粉脸倏地转为惨白。
深知内情的褚侍卫有些担忧地看了云溪一眼,终究忍不住,低低唤了一声:“公主!”
与此同时,梁恪也厉喝一声:“闭嘴!”陡然提起剑,一招更比一招狠地向谢承运刺去。
高欢和宋离连忙出手,一人拦住梁恪,一人挡着谢承运,正色道:“放肆!皇上有令,命你二人立即住手,不许再打!”
谢承运怔了怔:“皇上?”
随即,想起褚侍卫先前那句“公主!”,登时看向云溪眼神复杂:“你,便是前楚的……?”
云溪艰难地点了点头,看向他,探寻的目光里亦充满疑问:“不知阁下是谁?竟知道,知道我从前的事!”
谢承运张口想说“我是陈郡谢氏的谢樽谢承运”,可话到嘴边,开口看了看两旁护卫的高欢和宋离,把话又吞回肚里,冷冷看了一眼梁恪道:“今日你帮手众多,我姑且饶你不死!”
而后目光微闪地看向云溪,忽然说道:“在下乃前楚陈郡人氏,姓谢,来平京专程访友。刚才不慎惊扰到姑娘,甚是抱歉!”说完,不待众人反应,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