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夫和几个行脚大夫都有劫有余生的惊喜,他们的声音虽小,但听在达达铁木、莫问、伍氏和众位宾客的耳中,仿佛一瞬间拨云见日,万里晴空。
少女惊喜地扑在床头,眼角涌出泪水,莫问扬天也有泪花,命令几个惊喜的亲随赶紧通知麴义和铁木城的兵将赶紧退回。
伍氏嘤嘤哭了起来。
胡大夫赶紧写出一个药方,全城的解北乌头的解药都在郡治,莫问不放心,带人去看煎药,贾日图轻轻挥挥手,瞬间新房里走了个干干净净。
既然乌头毒药里没有加入其它毒药,那就死不了人,过几个时辰就会活蹦乱跳,当下最要紧的是安抚全城的百姓。
城门打开,贴出告示,郡治门口都是民众,不出一刻,全城都知道鹰神保佑翁主,居次婿已经无碍。
拓日卡兰更毒,提议将全城的仇恨引向胡厨泉,宣称是胡厨泉与赫连窝阔设谋下毒刺杀居次婿,破坏翁主大婚。贾日图沉吟片刻便即允准,反正已经和胡厨泉翻脸,城里再有犹豫不决者,不利于战事。
布告贴出,反对胡厨泉单于的呼声一浪比一浪高,原先还犹豫的羌胡,也恼怒的骂娘,打就光明正大的打,搞这些阴谋诡计杀人的勾当,简直辱没羌胡勇士的脸。
眼看黄昏将近,郡治大院再换座椅,重摆宴席,这次婚宴多加了一层意思,原本仅仅来祝贺翁主大喜的羌胡贵族,从翁主对待刘协的感情中突然发现对未来的希望,部族需要一个坚强的帮手来坐镇肤施,完成对胡厨泉的反抗走向强大,刘协的野心不在达达铁木部族,而在塞北,更是激发了无限的想象力,如果他们诚心结合,感情笃实,未必不是好事。
再者,无论羌胡和汉族都传扬着海枯石烂的爱情传说,在他们心中,永远存在着一个梦想,但这些都在传说中存在,今天,当他们的翁主用“诛杀九族”完美演绎了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无论任何人,都突然醒悟,平日里严厉的翁主,也是一个至情至爱的女子,就仿佛邻家小妹对着情郎的偷偷一笑那般真实,便在这一瞬间,翁主的形象丰满起来。
莫问和麴义也被达达铁木感动,能够这样对待刘协,那他们还有什么不放心,当达达铁木一口一口将解药喂给刘协,莫问终于放下这块差点压的他筋脉尽断的巨石,长舒一口气,想刘协请示后,带人离开。
郡治内外灯火通明,宾客和羌胡民众酩酊大醉,被人抬回家,更多的饱受压迫的汉人聚在一起,狂欢而醉,女子看着宿醉的男人,心里涌出无限的自豪,肤施城,也有汉人的一半。
莫问和麴义各自领兵回去,严格巡查,他们等待着三天后刘协回到铁木城做好准备,还有狂欢。
伍氏依旧回到铁监的小屋,在余下的大喜中,没有她的出现的理由,铁监的匠人们都知道她和刘协的关系,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打打扰,让她对着黑漆漆的夜,独自流泪,这是个痛苦的过程,只有她自己才能享受。
从刘协睁开眼的那一瞬间,他的意识已经清醒,达达铁木、莫问、伍氏和所有人的表现,只要他能看到的地方,听到的声音,都很清楚,只是神经和心脏被麻痹,无法动作,看着达达铁木一口一口将苦汤药喂给他,脸上洋溢着心满意足的微笑,一次次远离一次次贴近,看看看着,竟然感到一丝甜意、一丝处子的奶香。
这香气跟贵妇人熏出来的的花香绝然不同,这香气让人陶醉,从身心到灵魂的陶醉,这种香,只能闭上眼睛带着朝圣的虔诚,在爱人的怀抱中,摈弃世间所有的邪恶才能闻到。
处子之香,也许只有一瞬,也许三五天,反正这种香气会在不经意间消失,从此销声匿迹,再不出现。
刘协闻见过这种香气,是奶油味的,清新的,在闻见的一瞬,他知道,身下的女子是爱他的,全身心的投入,只有在真情实意之中,才能散发这种体味,在爱人间传递。
面前的达达铁木,喂他的是苦药,喝的是奶酒,然而,刘协还是从中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这是无法言传只能意会的香气,从他的味蕾传递到四肢百骸灵魂深处,他蓦然间感动的想哭,不过他哭不出来,然而眼睛却出卖了他,只一瞬间,眼睛肿蓄满了泪水,两大颗泪珠闪动着,挂在眼角。
鼻子堵住了,闻不到任务气味,但香气却在意识中、血液中涓涓流淌,历久弥新,越来越浓。
第七十六章归途(一)[本章字数:2687最新更新时间:2013-07-3102:31:08.0]
塞北的寒风是来的如此之快,只一天的功夫,已经将大街小巷都挂满了冰渣,羌胡人耐冻,多穿两套皮袍就能过冬,汉人不一样,有钱的将平日里编制的布帛做成双层,塞进兽毛,没钱的只有塞点麻絮,不管有钱没钱,都会像裹粽子一样厚厚裹起来,抵挡长达半年的寒冬。
往年到这个时候,就只有给羌胡牧民打下手,赶羊、喂马、当使唤奴才,赚一点养家的资本。每当这时就是汉民最悲惨的时节,找不到做工的汉民,卖儿卖女,即便如此,仍有人冻死在家中。找到工作的也不尽快活,草原上有狼,也有嚣张跋扈的羌胡骑兵,万一有个不顺利,就将汉人当做出气筒,打骂无忌,死人也经常发生。
对于羌胡人来说,冬天却很轻松,草原荒芜了,牛羊入圈,除了买卖,一家人围坐在炉火边,吃着羊肉喝着奶酒,奶酪硬邦邦的只要放在火上,一忽儿功夫就松软的像婴儿的小嘴,男人们开始四处抢掠,他们是天生的马匪,一夜之间来回几百里,抢完就换地方,抓不住找不到。
但今年不一样,达达铁木和刘协的婚姻释放了一个积极的信号:平等、自由、公平。
达达铁木的告示早就贴出来,山中的铁矿急需大量人手,挖矿的运输矿石的工人,来者不拒,按量给钱,非但铁矿,还有像被黑乎乎的“鬼物”也跟铁矿一个价码,于是像喂马、打材这种不赚钱的活竟然没有人去干。
再不然,肤施城西边的所有荒地,包括奢延水两岸的肥沃土地,随便开垦,谁开垦归谁,一个月后,就能种上冬小麦,有着奢延水,旱涝保收,只要不打仗,来年都是颗粒满仓。
不信,达达铁木亲自签发的诏令就贴在城池的显眼位置,斗大的红字告诉民众,第一年不收租子,第二年才收百分之二十,而且永不加赋!
方案出来,没人敢去垦荒,众人怀疑,这是不是达达铁木变着花样让汉人出力?当赫连野王大量招收民众垦荒之后,才有人明白过来,达达铁木没有骗人,不然罢了官的赫连野王,岂能拿着钱当儿戏,他的脑袋至少还没有坏到这种程度!
大量的农户涌进草原。
不管白日黑夜,总有人在草原上努力开垦,东边的荒野上,突然出现数百座村庄,第一天你到地方的时候只有几个篱笆,第二天就变成了草屋,第三天你会发现,茅屋傍边有了大屋,不到十天,炊烟冒起来了,欢笑声传了出来。
甚至没钱的人也能去垦荒,因为达达铁木派驻的士兵就跟着垦荒的队伍后边,大量收马草,只要你有力气,马草就可以赚够吃饭钱。等到播种时节,还可以向郡治赊欠粮种。
这个政策让周围城池的人都感到眼红,上郡虽然在达达铁木部族的控制下,但白水、高奴、定阳、雕阴、漆垣,都不同程度都到各部族的压制,不敢归附,只有圜阳、圜阴、鸿门、独乐愿意承认达达铁木的郡守地位,即便如此,也是阴奉阳违,所以距离比较近的阳周、白土等地都有人拖家带口夜奔肤施,鸿门、独乐等距离较近的地方,半天就可到达,反而直接去周边的村庄定居。
所以更多的商人愿意到肤施来采买,四处而来的商人挤满了城池,买卖马匹、锦帛、食盐和各种日用品。
达达铁木建立了专业的铁器和马匹交易中心,将部族的牧民当家人全部召集到肤施,以往需要到牧民马场一个个去谈价格的时代过去了,从黄河东岸来的马匹商人只要来到交易中心,各色各样的马匹任你挑选,货比三家,价格比原先的价格还要低两成。
第一批马匹低价出售,消息传出,贩马商人蜂拥而至,原先还有些不情愿的羌胡牧民,顿时喜出望外,往日马匹牲畜能够卖出去三四成就高兴的合不拢嘴,看这架势,就是全卖了也填不满这些人的需求。
郡府的工作量一天比一天忙,丈量土地、普查人口,委任亭长、保长、伍长,一切依照汉律,交易中心的成交量一天已核算,新来的人员、新建的村庄、新来的商人,所有的事情都压在贾日图身上,累的老头一步三晃荡,汇报给达达铁木,少女一笑:“您老也不嫌累,城中有能人啊!”
老头听出弦外之音,立刻将汉人中识文断字的都提上来,这开了口子,顿时将村庄的委任也给汉人,让他们自我管理,交易市场也交给汉人,郡府只管监督就行,于是各行各业都有羌胡、汉人的身影,郡府事务减少,羌汉两族的矛盾日益增多,虽然不是刻骨仇恨,但总是不胜其烦,又委任了一个汉人司马,总管解决邻里矛盾,老头才有闲暇的功夫。
教育也被达达铁木提了出来,大力创办书塾,一切费用由郡府承担,郡府出资,在每个村庄建设一个小楼,由村庄自己出钱请一位教书先生,教育子女。
这任务分派到果园的驻军身上,已经一千多人的军队,分成四队,每人进山砍伐两根树木,一天一千六百根,建筑八个小楼,全当训练,一个月零七天全部建好,最后一个百里以外的村庄,叫乔山寨,小楼建的跟碉堡似的,多余出来的建立一个三十米的瞭望塔,站在塔上,隐约能够看到独乐城。
所有读书人成为了香饽饽,抢完了读书人,能够识字的人也充到教书先生之列,连这样的人都找不到,人们开始打听,商队中有没有读书人愿意留下来,村民们帮助成家立业,开辟农田,媳妇捡最漂亮的,农田捡最好的。
第二年的春天,所有在册的居民,从五万速呼呼涨到十万,原本并不富裕的肤施,满街都是铜臭的味道。
肤施的神奇建设速度,有目共睹的成果,让人们都在惊叹,城外的人都传颂爱民如子、力促民族融合的郡主,只有原来的老人才清楚,这崭新的生活归功于谁!
这个答案没有人不知道。
连贾日图都不得不佩服,达达铁木会身后这个主,有着非凡的胆略和雄才,只有他,才能带领肤施走向辉煌。
当然,这是他不愿看到的结果。
一切的根本,在于强大的军事,就在铁木城,莫问已经将军队打造成了一个牢固的整体,阿罗拉放心地将一万的族人拉近了铁木城,转眼之间,铁木城已经成为一个两万余口的大城池,周围坞堡林立,完全成为一个防御性的战壕,联通着鸿门、乌兹和白水,一旦大雪封山,根本无法进去,只有大型的军队才能进入,当然,能不能出来,要看莫问的脸色……铁木城的战争屏障作用日益明显。
长城就是铁木城的天然瞭望塔。
三个月内,胡厨泉试探性攻击不下二十次,还没有见到铁木城的样子,就已经被牢牢监视,在两边千张弓箭团团包围下,友好地劝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