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就你出那点儿人马,也想跟我们平分?我可是带了五百骑兵、一千步兵跟攻城器械来的,凭什么,就凭我这将近一半的兵将数量。”
“不,不能这么算,”贝里伯爵嗫嚅几句,偷偷瞟了小肯特一眼,对方却没有帮他腔的打算。
“这些以后再说,”年轻人挥挥手,结束这个如果争吵起来就没个完的话题,“等攻入诺丁城后,再讨论也不迟。”
攻入诺丁城,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另外两人不以为意。尽管借着城墙的坚固,守城部队往往抵挡住比他们多出几倍的攻击者,可你也得看领导守城的是谁。一个不满二十的娇滴滴的伯爵夫人?两位伯爵不由相视一笑,这个年纪的姑娘,还是在床上更有妙用,诺丁城嘛,在他们眼中已如自家的一般。
第二天一早,乌拉诺斯的人马就摆开了攻城的架势。正如威尔先前所料,小肯特在骑马绕城墙远远转了一圈后,确实向其他两人提出了,由出水口入手攻入城堡的建议。跟其他攻城方法比起来,这样的损失最小。
“我们可以填平护城河,架起攻城塔让步兵直接翻过城墙去,”弗雷还是赞成用最平常的攻城办法,不然他大老远的运这些攻城器械来做什么。
小肯特摇摇头,“那耗费时间太长了,填河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尽管知道诺丁汉被牵制在领地西境,但夜长梦多这个道理他也明白,能迅捷快速的取得胜利,费这种麻烦干什么。“把木板钉起来举过头顶做大盾,十人一组朝城墙靠近,弓箭手登上攻城塔推进做掩护。守城的侍卫最多三百人,攻城塔能够消除对方在高度上所占的优势,咱们人数又多,压制住对方箭雨不成问题。剩下唯一有杀伤力的就是城里的投石器,不过我们针对四个下水口分四队人马侵入,投石器准头没那么高,效果就会大大减弱。”投石器是所有攻城部队都要面对的困难,无一例外,但比起其他的攻城战,他所采取的法子要迅捷得多,所受损失必然也要小多了。
另外两人互望一眼,他们才不在乎死多少步兵死多少农民呢,只要能拿下诺丁城就行。“就照你说的办,”俩人异口同声。
约半小时过后,三家人马便准备就绪,弗雷伯爵既然自傲于自己带来的兵将最多,在贝里伯爵的言语挑唆下,自告奋勇的承担了两个下水口的进攻任务。
两千步兵分成四个方位站在最前,身后是四架攻城塔,上面分别站了近百弓箭手,塔后有几十人在推,两千多人马浩浩汤汤朝诺丁城的城墙逼近。
但令三位首领没有想到的是,诺丁城里竟然静悄悄的,不但没有投石器投掷的石块,在进入弓箭手射程范围后,连支羽箭都见不着。
怪事儿吧?三人骑在马上,遥遥的对着城墙观望,均都摸不着头脑。“难道,这娘们想投降?”弗雷伯爵率先提出猜测。
小肯特并不附议,要投降昨晚就投了,何必等到今早。但他也确实想不通,对方为何不进行反击,要知道等这两千五百多人靠近了城墙,凭城里那几百的弓箭手是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住的了。
贝里伯爵也猜不透,但他却提出了另一个建议,“要不,让步兵们把顶在脑袋上的木板都撤了吧。”那玩意儿是用来防对方弓箭手的,可人家一箭不发,还防个毛线啊?!“扔了木板,进军速度还快些,指不定这会儿早越过护城河,冲进城墙内了。”
说得有理,弗雷伯爵点头,“就这么办。”
在小肯特尚未提出异议之时,扔掉木板的命令就被传达下去了,他也只能叮嘱自己的人马不要照办,另外两家他管也管不着。
三队扔掉木板的步兵果然行动迅速许多,很快就甩开慢悠移动的攻城塔,陆陆续续跳进结了冰的护城河里。护城河宽近二十米,那扇只有几根金属条组成的栏杆门就在眼前。士兵们争相恐后的往前跑,第一个冲进诺丁城的人,胜利后足够他们吹嘘一阵子了。尽管冲过去后也有可能面临对方的阻截,但他们背后背着的圆盾、腰间别着的斧头也不是吃素的,短兵交接,大家甩开膀子战呗。
但这群士兵刚跑了十几米远,就听见身后似乎有呼叫声,他们有的人循声回头,有的人却凭着生存的本能,脑中灵光一闪后抬头向上看。原本空空荡荡的城墙上,此刻不知何时已露出无数个脑袋;原本销声匿迹的守城侍卫,此刻不知何时,各个手中都举着一支弓箭,一支几乎与人同高的长弓,箭已在弦上,箭头却不是锥形铁器,而是一个个附在棉布上燃烧的火焰,很稀有的,蓝色火焰。
正在远处的小肯特发觉不妙,高呼所有人都撤退的时刻,火焰夹着风势,呼啸着朝护城河中射来,朝拥挤的人群中射来。轰的一下,最先冲下护城河的三片人群几乎全都笼罩在蓝色火焰之中。
人们在火光中尖叫,在同伴的推搡下尖叫,在撕心裂肺的疼痛里尖叫。士兵们往回跑,企图爬上护城河岸,但更多的人却往两侧跑,以为离开弓箭手的射程就能保住命。是啊,他们是在冰上,不论什么样的火焰,遇水总是能扑灭的,有的人甚至当机立断,直接躺倒在冰面上滚来滚去。但这么做的结果是,火势更汹涌更猛烈,整条护城河几乎都笼罩在一片蓝光之中。
伯爵夫人几天前就派人做了安排,在护城河里倾倒油脂,等乌拉诺斯军队抵达的时候,它们已经在冰上结了薄薄的一层固状物,别小瞧这薄薄的一层,用来分离冰跟酒精足够了。等步兵队伍冲进护城河的时候,白色液体从金属栅栏处流了出来。这也很正常,这本来就是出水口,不排放城里的污水排放什么?尽管有人闻着像酒,也没多想什么,这个年代酒水浓度之低,使他们根本不会意识到这玩意儿也能着火,还着的如此汹涌,如此猛烈。
况且他们身上的毛衫、背上的木盾,本也是易燃之物,仓皇之间,十个有八个着了道。后面还没下河的纵然想跑,也一时半会儿逃不出城墙上弓箭手的射程,攻城塔里的己方部队已经被吓傻,没能组织起有效的掩护。还有那着了火从河里爬上来的,冲进自家阵营,又是一团鸡飞狗跳。有一小部分士兵倒是反应快,着了火不后退反而往前冲,照着金属栅栏跑去。但城中守卫也有准备,大部分还没靠近的时候已经被一箭射到,后面的逐渐压在前面的身上,双手扒着栏杆,摞起了小小的一座尸山,挡住了身后所有人的路线。
这一战,敌军出兵两千五,在河道里被活活烧死的步兵足有六百,因大火烧冰层,失足掉进冰窟窿里又被活活冻死的也有一百。另外,撤退途中不注意防御把后背暴露给对方被射杀的有三百,因跟得太近,被着了火的士兵引燃,整个木制攻城塔也跟着燃烧,被火烧伤的、跳塔摔伤的、还有被自己人砸伤的大概也有三五十个。仔细数数,足足损失了上千人马。
而除了城墙下抬头望时的惊鸿一瞥,他们却连守城部队的脸儿都没见着。不得不承认,惨败!
作者有话要说:给大家简单介绍下,攻城塔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在推进贴近城墙的时候,把金属遮挡那部分放下来,攻城部队就能直接踏上城墙。每个时代每个地区模样略有不同,但意思差不多,文章里的攻城塔要比图上这个简陋一些。另外稍稍做些改动,把遮挡改小一些,就成为移动的箭楼了,弓箭手站在上面射击能消除守城部队的高度优势,也就是说双方武器一样射程相同的时候,你能杀到我,我也能杀到你,谁也不占便宜了。
☆、第 67 章
莉亚把孩子交到侍女手中,低下头开始系胸前的带子,整理好内衣,再套上毛衫披上皮衣。然后她站起身,在儿子脸上亲了亲。
小家伙酒足饭饱后还蛮有精神,两只碧绿色的眼睛滴溜溜瞅着她。
“就这么竖着多抱一会儿,免得吐奶,”伯爵夫人吩咐完露比,向儿子挥了挥手,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等莉亚达到诺丁汉书房的时候,威尔、里奥、管家以及侍卫长巴尔克都已经等在这里了。自从她丈夫出城后,书房就转手成了她的办公场所。她快步穿过众人之间,坐在诺丁汉平时常坐的那张椅子上。凯利始终贴身跟随,把房门关好后,静静地站到伯爵夫人身后。
莉亚向众人点头,示意可以开始发言。第一个开口的是管家。
“夫人,”汉默先生向他的领主夫人躬了躬身,恭敬地问道:“城墙下的那些尸首,该怎么处理?任由他们呆在那里,恐怕不是太好。”
确实不大好,即便没看过几本战略小说的莉亚也知道,野战就算了,守城战之后不处理尸体是不行的。不过古人处理这种事情的手法大概就两种,一种烧,一种埋。烧,他们已经烧过了,护城河里焦黑连成一片。埋的话嘛……“外面情形如何?”她问得是一直负责城墙防卫跟监视的侍卫长。
“敌军没有动作,”从早上惊魂未定,到现在安于营寨悄无声息,“但看情形,他们还没有撤兵的意向。”
当然不会撤了,就算损了一千人马,他们依旧在战力上数倍于守城方,吃了这次大亏,反而会更加谨慎更加想要拿下诺丁城。“四队进军,有一队没上当,看来他们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估计回去后还有一番皮要扯。最迟明天早上,对方就会发动第二次攻击,”莉亚转向汉默先生,“尸体先不要管,对方既然没撤兵,此时就不易出城。把这些死了的同伴就留给乌拉诺斯人自己吧,明天早上,他们会来帮我们打扫战场的。”
“帮我们?”管家疑惑了。
倒是威尔反应得最快。“没错,乌拉诺斯人在河里吃了大亏,必定不敢再取巧。接下来的进攻,他们八成会走保守路线,填河,上攻城塔。这些尸体,正好供他们填河之用。”三个出水口处的城墙下差不多都堆着二百多具尸体,还有在回撤途中被射杀的,一起推到河里,再堆土压实,二十米宽的河道也就能被填出三小截来了,只要有八九米的长度,就足够攻城塔推过来靠近城墙。
“你,你的意思是,他们会将自己人的尸体垫在脚下?”里奥瞠目结舌的望着威尔,再偷偷瞄了伯爵夫人一眼。唔,总觉得,他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被耳濡目染得越来越奸诈了……
“面对这种攻城方式,一般要怎么防御?”莉亚忍住想再朝年轻侍从的后脑勺来一巴掌的冲动,盯着她的骑士兼顾问问。
“弓箭手,配合投石机,”威尔顿了顿,接着道:“不过,见了今早上的惨况,他们估计会把木盾弄潮弄湿,想要再用火攻就困难了。”外面冰天雪地,倒是不用刻意找水。
“投石机的射程有多远?”
“我们居高临下,十几磅的石块投掷五六百米不成问题。对方的投石机要考虑城墙的高度,想要对守城侍卫乃至城内居民造成伤害,就不得不缩短跟城墙的距离,三四百米,差不多。但是,”如果伯爵夫人是想用投石机对付对方的投石机的话,那他不得不补充:“投石机的准头较难控制,对付城墙下步兵跟不远处做弓箭掩护的攻城塔还好说,想要击中四五百米远处分散布置的投石机,比较困难。”
这时期的投石机都还很轻型号,扔不了电影上常见的那种巨石,撑破天也就一个西瓜大小,对石砌的坚固城墙几乎造不成什么伤害,在攻城时也就其个辅助作用,袭击城墙上的防守侍卫,或者吓唬吓唬城里的居民,有时候还负责把城外作战牺牲了的对方兵士的人头扔进去,起到震慑的效果。对乌拉诺斯的人来说如此,对诺丁人来说亦如此,靠投石机攻击对方部队,且不说能否砸中,就算正中目标了也顶多把人砸得头破血流而已,人家包扎了脑袋继续上,一点儿事也没有。
但莉亚想的却是,怎么样能够把鸡肋一般的投石机发挥最大作用,五六百米,都快够到敌军的骑兵队了吧……
伯爵夫人猜得不错,乌拉诺斯的营帐里确实经历了一番激烈的争吵。
弗雷伯爵本想凭借人数优势讨个大便宜,没想到反而第一个吃亏。损失的一千人马里,倒有六百多是弗雷郡的人,这实在是让倭瓜身材的伯爵气得跳起脚来,连带着出这个进攻出水口提议的小肯特也被迁怒。尤其是大家都死伤惨重的时候,肯特郡的人却因为扛着木板磨磨蹭蹭晚到一步,瞧见不妙拔腿就跑,几乎连层油皮都没蹭破。弗雷伯爵甚至开始偷偷怀疑,这个小肯特,不会是早就跟诺丁城的人串通好了吧?!所以他在拍桌子砸椅子破口大骂一番之后,指着小肯特恨声道:“明天再战,你的人做前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