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逗了,骑士团在名义上虽也遵守修会的三大规,但在很多时候却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执行。阿诺德同他的好友安德鲁一样坚信,对信仰的忠诚本不该拘泥于形式,要他放弃现在自由奔放的生活,像他讨厌的老头儿那样顶着大帽子裹着大袍子坐在高高的宝座上装bility?他可办不到!
但这话他不能说,他说了,教宗也绝不会相信。所以,大团长只能苦逼的无视对方忌惮、怀疑的眼神,暗地里偷偷的为自己和两万名成员兄弟找起了退路。腓力正是这个时候撞到门上来的。
斯卡提是阿诺德的故乡,如果要选择一处落脚点的话,他当然更倾向于回到他生长的地方。而且在亚美大陆,还不起钱,拿土地来偿,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如果说在借钱的起初,大团长还不笃定他的计划一定能成功、他的目的一定能达到的话,那在听闻伊登暴乱并且越演越烈之后,这位老牌骑士的眼睛都要弯成了一条缝,有门儿!
伊登等三郡的起义最终因腓力王的妥协而落下帷幕,但这三郡,尤其是伊登人的凶残,却在斯卡提贵族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整整一城的贵族啊,在那群低贱的、肮脏的、比虫子还卑微的纺织工匠手中,几乎没留下一个活口。好在他们多少还有些底线,让大部分妇女跟儿童走了出来。
这在亚美大陆算得上是惨烈,因为即便敌我双方的攻城战,都遵守着不杀贵族的不成文规定,而在伊登郡,却上演的惊人的逆转。商会跟工人们占据了控制权,贵族跟男丁却都只剩了一个个挂在城门外的人头。即使伊登的主权再次回到腓力王手中,即使工人们放下手中武器再次回到肮脏破旧的车间成为这城市最底层的臭虫,即使国王承诺了会派王家卫队驻守,全斯卡提,都再没有一个贵族敢踏上这块领地,更别说接手统治了。
伊登郡,成了腓力王的烫手山药,与商人们扯皮时时提防工人的暴乱,他没这个精力也不想耗这个心神;转手出去,把它当做领地赐给他的封臣,却没有一个人敢承这份旨意。接二连三,一个个贵族老爷都在听闻可能得到伊登这块土地之后出了事故,导致无法面见国王陛下更不无法亲自接受他的赏赐。腓力甚至破格提拔了一位骑士,封他为伯爵,命他治理伊登,可这位原来的骑士现在的伯爵却宁可在半路上摔断腿,也不肯到那个极有可能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可怕领地去。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阿诺德找到了腓力。一个所有贵族都不敢接、连国王都觉得烫手、但却常年跟骑士团有着良好的贸易往来的地方,不正是最佳的骑士国国址所在吗?!一个郡抵消那么大一笔钱,腓力会乐得偷笑才对。
腓力是乐得偷笑了,但他却不打算把伊登抵给骑士团消债,恰恰相反,他想的是,如果债权人都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又哪来的巨额债务呢?!更何况,谁会不对骑士团那富可敌国的财富动心啊。于是,一条毒计便在腓力的心里渐渐成形。
莉亚始终没得到更确切的消息,她心底越发的焦急,觉得事态恐怕比她想象中更加不好。奥丁境内的骑士团成员还在半监视阶段,既不限制他们的人身自由,也不允许他们擅自离境——其实就算允许骑士们也不会走,谁都听到了全亚美都在逮捕骑士团成员的传闻。当诺丁汉安插在斯卡提的眼线将海峡对面的讯息传递回来之后,伯爵夫人就彻底坐不住了,因为里面包含着一个人的名字:安德鲁·里德。
“他在斯卡提境内被逮捕,受国王命令押解进王城受审,”莉亚急得在室内团团转,腓力知道艾尔伯特跟她乃至红堡的关系,他会借此来威胁她做交易谈条件,还是另有别的目的?“我们得救他,乔治,”尽管她的孩子越来越多,但她的亲人在这个世界上依旧少得可怜,缺掉哪一个都叫人心痛,尤其是如良师益友般的艾尔伯特。伯爵夫人抱着丈夫的胳膊,连连恳求:“我们得救他啊。”
诺丁汉思索片刻,而后出声:“下达一份旨意。”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以你的名义。”诺丁汉伯爵夫人与骑士团的友好协作世人皆知,而以她私人名义,又能最大化的避免将奥丁卷进宗教斗争里去。当然,就算真卷进去了,他也不怕。诺丁汉将背脊紧靠在木椅上,开始默默盘算计划。
半个月内,诺丁汉伯爵夫人的宣言就传遍了整片诺丁郡的领土,然后是奥丁全境,继而,将是整个亚美大陆。
诺丁汉伯爵夫人公开宣布,向全亚美所有骑士团成员提供庇护,任何人,只要抵达奥丁境内,都不会受到逮捕更无须接受审判。
半个月后,一队身披斗篷头戴兜帽的骑士趁着夜色,静悄悄的进入诺丁堡之内。
伯爵夫人披着披风快步跑下楼梯,投入金发骑士的怀中,“谢天谢地你平安无事,爱迪!”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上在圣骑的覆灭中,给骑士团成员提供庇护的是苏格兰国王
☆、第 111 章
爱德华一行人是在两个月前离开的斯卡提,为避免引起腓力跟教宗两股势力的注意,他甚至没有跟常年合作的海盗们联系,而是雇了两艘小小的渔船,经由斯卡提内海登陆对岸的格拉斯王国,继而由格拉斯的西海岸出海,绕了个圈才辗转进入奥丁国土。一踏入诺丁的领地,他就听到了伯爵夫人的那个宣言,于是马不停蹄一路向东,直奔诺丁堡而来。就像莉亚挂心亲人的安危一样,金发骑士也知晓堂妹等得焦急,甫一坐定,便将事情的原原委委全都倾吐出来。除了腓力跟教宗的阴谋,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内幕。
教宗对骑士团心生警惕跟怨怼,大团长等人又如何不知道?虽然他们习惯了四处漂泊,过着如游侠般的生活,但并不代表他们当中没有谨慎的人,更绝非是什么傻子。阿诺德既然生了谋求退路之心,就也在教会内部做了一定安排,包括教宗领境内。
在亚美教,教宗是最高领袖,但核心的统治阶层并非他一个人,他所信奉的神灵也并非能够保佑他不病不死永远活下去,他总有心腹,有内定的接班人,同样的,也有政见相左的敌人。
阿诺德并没有刻意拉拢或者形成同盟,但保持适当的友好交际总是必须的。况且,敌人的敌人,天生就是我们的朋友。教会上层跟教宗同样不对付,甚至表面看起来是他心腹实际上却盼着他早点儿下台自己掌权的人,在通过蛛丝马迹,推断出教宗跟腓力之间的密谋之后,就将讯息或多或少的透漏给了大团长。
阿诺德感到事态严重,时间却已不够他做太多的安排,教宗的使者在一个多月前,已经带着密函朝距离教宗领最远的乌拉诺斯奔去。他推测,再有半个多月,就是教宗跟腓力约定的动手时间。是的,半个多月,如果他现在动身,足够集结一小部分兵力,越过斯卡提的边境线。可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凡是在亚美这片土地上,就没有亚美教没渗透过的地方。况且骑士团成员足有两万之众,他逃走了,那些视他为父兄、尊他为领袖的骑士兄弟们怎么办?!
大团长不是没想过,既然马上要跟教宗撕破脸了,何不现在纠集人马,直接明刀明枪的开战。可骑士团的据点太多了,骑士们也分布的太散,现在还远未到他预备宣布独立的时刻,腓力的态度蒙蔽了他,使这位作战多年、经验丰富的老人完全没能从和平演变的计划中缓过神儿来,如今仓促应战,只能被人逐个击破,最终全军覆没。
思来想去,他只能做出一个惨烈的决断。在跟老搭档艾尔伯特商议过后,经过一番筹备,爱德华便带着四五个心腹,悄悄地离开了大团长的部队。他肩负着重要的使命,肩负着将骑士团这面旗帜继续传递下去的使命,肩负着,保卫核心财富的使命。
爱德华走后,阿诺德跟艾尔伯特也离开了斯卡提王城,他们的随行队伍足有五百之众,不论行到哪里都能够引起足够的注目。以往这个时候,大团长会返回教宗领,但这次他却没有按照原有路线行进,而是领着队伍直奔伊登。表面看来,他似乎是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接收自己的独立领地了,腓力没起疑心,却也沿途派出探子悄悄监视。紧接着,在教宗吩咐的时间,主教们将密函交给国王、全亚美开始大规模的逮捕骑士团成员的时候,大团长的队伍却过伊登而不入,突然折向南,朝奥斯布达狂奔而去。
腓力没傻到以为,抓捕大团长会有多么的容易,那可是声名赫赫、在战场上连理查德都难忘其项背的英勇人物,他一开始也预防着阿诺德等人会渡海逃去奥丁,所以在西部沿海布置了重兵,近五万人围堵五百人,如果让对方逃掉那简直得笑掉大牙了好吗?但腓力死活没想到,阿诺德不朝奥丁跑,反而扭了头奔着奥斯布达而去。其实仔细分析,这倒也是说得通,理查德生前跟大团长关系匪浅,那位监察长艾尔伯特本身又是奥丁人,还是现任国王的亲戚。于是,斯卡提的队伍接到命令,一股脑的又朝南方涌去,而原本就在伊登之南的贵族们甚至率军直奔了奥斯布达边境,打算来个守株待兔。
可紧接着令所有人都跌破眼镜的是,斯卡提军队全都严阵以待,就等着五百人自投罗网,骑士团的队伍却又转了弯,在离着奥斯布达边境只余两千码的时候,一个急刹车,猛然转向又朝东呼啸而去,那是斯卡提、泰格、萨德玛三国的交界之地。
腓力实在想象不出,难道阿诺德跟这两个国家私下里又达成了什么协议、有了什么过硬的交情?可他决不能眼睁睁的放这支队伍离开自己的国土,里子、面子都是小事儿,关键是骑士团背后那惊天的财富,只能落在大团长阿诺德和监察长艾尔伯特俩人身上。于是乎,一场你追我赶的游戏再次上演,五百人牵扯住斯卡提大半的兵力,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月。
在这期间,爱德华已顺利抵达格拉斯王国,并跟当地的负责人接上头,准备登船前往奥丁王国;而整个斯卡提境内,听到风声的骑士团成员们该躲得躲、该逃得逃,即便有一两成英勇的准备结成队伍去营救大团长的,也在收到密令后放弃了打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骑士团的青山就是足足两万成员,就是数不尽的财富宝藏。
腓力以为自己抓了大头,甚至不顾教宗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促,拒绝将大团长押往教宗领受审,转而将其铜墙铁壁的看守在王城之内。可斯卡提军队在全境之内的抓捕行动却不十分顺利,各个骑士团据点几乎全都十去七八,不单是人,还包括财富,那传说中令人瞠目的巨额金币甚至还赶不上一个老牌贵族的私人金库。腓力王哗啦啦掀翻了一张桌子,忍不住怒声狂吼,去哪儿了,他们,它们,全都去哪儿啦?
去哪儿了?除了被关押在王宫地牢中守口如瓶的大团长和监察长,这世上就只有一个人确切知晓。
“一部分在奥丁,一部分在格拉斯,”金发骑士对他的堂妹毫无保留,况且到这种境地,保留已是多余,奥丁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之一。“其实早在两年前,我们就对财富进行了分配和转移,当时并未想到会遭受此番灾难,只是为了避开教会的觊觎跟侵蚀。”
放在奥丁,即便某天被曝光了,也绝不会有人敢打这批财富的主意,在自己的国土内,莉亚有这份信心。但她想不到的是,“你们,对格拉斯王国也如此的信任?”她对这个国家唯一的印象,似乎就是圈在某个小岛上的工人很会做玻璃,但王室却怕引来邻居们的觊觎而不敢向世人披露自己的工匠们有这份技艺。这样一个国家,是怎么跟骑士团交情匪浅的?
爱德华却告诉她一个名字:“加布里尔。”他说:“你可还记得他?”
有点儿印象!莉亚绞尽脑汁才回忆起,骑士大赛上那个肤色白皙面容清秀的青年,那还是大约六年前,理查德举办的、也是她参加的第一场骑士大赛。她还记得,她当时的女伴、伍德男爵的小女儿西维亚对这位年轻的骑士十分有好感,继而让莉亚得知骑士团成员们其实就是武装的修士,差不多,少林武僧的意思。“那么,这位加布里尔骑士,是位格拉斯人?”
“不仅如此,”爱德华回答:“他现在是,格拉斯国王。”
什,什么?!那个神态、表情宛若小绵羊的温吞青年?!莉亚见过对方比武,也承认若在战场上加布里尔必定是英勇的战士,可那形象、那性格、那举止,怎么也没办法跟一国之主联系在一起。而且,“骑士团成员,不是,不是都应该……”是和尚的吗?难道格拉斯能接受不婚的国王?比理查德还彻底?!
“那也没办法,在他两位兄长先后去世后,他是王位的第一继承人,”爱德华说。如果堂妹的外祖父、前红堡伯爵在没有生下继承人前就过世,他的养父也必须离开修道院返回家去,去继承家族的爵位,这就是贵族们的习俗。
这样一来,就不难解释大团长他们对格拉斯王国的信任了,一位,骑士团出身的国王。
可这并不是莉亚真正关心的,骑士团的大笔财富,她并无半点兴趣,甚至连骑士团他日的振兴,都跟她没有直接关系。没错,骑士团的覆灭将影响她的生意,可她首先是诺丁汉伯爵夫人、奥丁国王的母亲,其次才是个生意人,诺丁汉家族的财富她用之不尽,生意没有了她还可以找其他消遣,因此而失业的工匠们她甚至都有能力逐个安排。况且,如果西行航线真能建立,泰坦大陆才是她将来的用武之地,亚美的商业损失根本不算什么。对骑士团给予一定程度的帮助,是她作为朋友的情谊,但在这之上,远在这之上,她还有更为关心的事、更为关心的人。“那么,我该做些什么?你需要我提供什么?你、我,我们,什么时候营救艾尔?”伯爵夫人眼神热切的望着她的堂兄。
金发骑士眼神顿了顿,然后低下头,僵硬的面部线条显示出,他内心中似乎在忍受着什么。
莉亚的心猛跳了两下,呼吸有些急促。“爱迪?”她将手覆在堂兄手背上,却发现那里一片冰凉,紧接着,似乎一切都明了了。“你们,的计划是,牺牲……他?”她很艰难地吐出最后一个字。
“不只是他,”爱德华的语气也很沉重,他极力克制,可仍掩饰不了因情绪激动而生的颤抖,“还有大团长,以及跟他们一起被捕的、在追逐中没有丢掉性命的骑士兄弟们。腓力不得到他想象中的财富绝不会放手,就算他真能得到,也不会任他们活在这世上。他们,把最后活命的机会,留给了我们……”从大团长命令他离开开始,他们就把希望交给了他,而代价,则是包括养父在内的五百条性命。可这还不算完,起码,并不是所有。金发骑士哀伤的语调再次在室内响起:“很快,就会开始死人,陆陆续续,一批一批……”
尽管有大团长的拖延跟斡旋,骑士团仍有大量成员被逮捕,在斯卡提,在乌拉诺斯,在很多国家境内。仅斯卡提的王城监牢之中,就关押着两千多人。而且,正如爱德华所说,很快,就开始死人。
莉亚坐在书房里,听着密探传递回来的消息,手足始终冰凉。邪教异端,作为亚美教的修士团体,这竟然就是骑士团被指控的罪名。而且,还有比这更可笑的,在威逼利诱始终达不到目的之后,刑讯逼供是必然的手段,而那些刑罚,远比莉亚能够想象出的更残忍。骑士们忍受不住酷刑,开始陆续“认罪招供”,可所谓的罪名却一个比一个啼笑皆非:打烂了酒馆的餐桌、跟旅馆侍女有染、偷了农家两头猪,还有,和骑士兄弟搞同性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