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咎难得地没有吐槽千里，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确实也是这个道理……修罗陷入自己的思考。初识无咎和千里时，只是觉得他们很厉害，厉害得足以摧毁一切挡在前路上的障碍，那种豪迈与自信，修罗仍记忆犹新。可后来，随着对游戏的世界——尤其是它背后的真实世界——了解得越来越深，修罗也越来越发觉他们是多么渺小，多么无助，那些他过去丝毫不以为然的对手，竟一个个都是几近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而吾名之族就像茫茫大海上的一叶扁舟，在激烈的风浪面前随时有可能翻船。

于是，开始禁不住地顾虑，犹疑，踟蹰。

原来，他们并非那么强大，他们才是那个弱者，试图去与强者抗衡。

他们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手中的浆。

修罗是不知而无畏，可无咎和千里……修罗转头看向两人，他们已经谈起了别的话题，刚才的对话，仿佛对他们没有丝毫影响。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做的每一个决定意味着什么，知道他们的前路要面对什么样的狂风暴雨，知道他们要投入多少、付出多少。

那，才是真正的勇气吧。

想到这里，修罗的心情莫名地回复了平静。对，就是这种感觉，只要一想到那两个人会战斗在前方，修罗就觉得无比地安心。事已至此，也只能继续努力了。

弱者如何生存？尤其他们这条小鱼还被夹在一群大鱼之中。

弱者……

修罗心中一亮，不由道，“我们不能抱团吗？”

“嗯？你还想怎么抱团？”千里说。他们已经与诸神黄昏有合作关系，理论上算是抱团了。

“比如末世名流啊。”修罗建议。诸神黄昏实在……弱了点。

“不行。”没想到，千里果断摇头。

“哎？”修罗一愣，“为什么？”

“诸神黄昏这种路人级别的公会就算了，末世名流目标太大。”千里说。

“目标太大？”修罗没明白，“他们不是比我们还弱吗？”

“什么叫比我们还弱，”千里没好气瞥他一眼，“我们很弱吗？”

“额，”修罗顿了顿，“不要在意细节！”

“我们如果和末世名流合作，意义与和诸神黄昏合作是不一样的。”无咎说，“再怎么说，末世名流也是拿到过野图boss首杀的公会。”

“一个首杀……那么重要么？”修罗还是不明白。

“这只是一个侧面，但既然我们和末世名流无亲无故都留意到他们了，其他公会不可能视而不见。如果我们两家抱团，会打破目前公会竞争的平衡。”无咎说。

第288章 规矩

“懂了没？”千里边点头边道，“行行都有规矩，做得太过坏了规矩是会被群起而攻之的。”

“哈？”修罗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千里你也知道有规矩这东西？”

“我怎么就不能知道了？”

“你都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了？”修罗质疑。

无咎不厚道地笑了。

“去去去，什么伤天害理，我说了多少回了我那是劫富济贫！”

“反正是坏了规矩吧？”修罗不依不挠。

千里盯着修罗看了好一会儿，“修罗，你变坏了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没人理会千里的抱怨，无咎还顺势落井下石，“所以他回回都遭报应了，到处被人追着打。”

“滚你丫的，什么叫被人追着打，说得好像他们打得到我似的。”千里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又转向修罗，一脸认真道，“所以秘诀在于，坏规矩不是问题，坏了规矩之后别人拿你没办法就行。”

“……”修罗默然。

好有道理的流氓准则。

千里以前是一个散兵游勇，只需对自己负责，不管捅下多大的篓子，他自己跑掉就是了——况且他确实有那个能力保全自己。现在呢？吾名之族是一个公会，涉及将近两千人，而这个公会，不过是ldm里林林总总的公会之其中一个。吾名之族的综合竞争力，他们心知肚明，虽然之前也成功夺取了几次满级野图的首杀，但看看今天这状况，战力高下一目了然。前几次，他们得手，无一不是借助了天时地利人和。对手真的拿吾名之族毫无办法吗？不见得。他们之所以不出全力去对付吾名之族，是因为各家公会都受到了同样的掣肘——形势的牵制。他们的对手不是只有一个吾名之族，也不是只有一个神之光、一个奇迹……ldm的竞争环境激烈又纷乱，谁都希望看别人斗得死去活来，自己趁机发展壮大。

抢野图boss也好，推副本也好，公会的成长也好，都不是一场百米赛跑，而是一场马拉松。每一场战争都很重要，但也每一场战争都不能用尽全力，否则，一旦破釜沉舟，后面的漫漫长路拿什么去跑过别人？

用一个简单点的比喻，大概就类似于三足鼎立。谁都不敢轻举妄动，若是敢乱来，只要另外两家联合，第三家就会很难受。

然而，这真的就是个简单的比喻。ldm的角逐势力远远不止三家，加上现今乃市场形成的初期，形势远远尚未稳定，于是在多方微妙的制衡中又充满着未知的变数。这说是一场马拉松，却绝不意味着可以慢慢悠悠，实际上，每家公会除了要与其他对手对抗之外，还要马不停蹄地和时间赛跑——这，才是竞争的真正核心。

就是这么一个千丝万缕、错综复杂的局面，大家在小心翼翼维持着平衡的同时也想方设法地以最快速度提升自身实力，吾名之族这种搅屎棍，对大公会犹如鸡肋。可假如吾名之族动静闹得再大一些呢？枪打出头鸟，指不定有多少人巴不得吾名之族这样做呢！在这种势力网中，谁都不想成为公敌，这个道理，千里怎能不懂？抱团是要有的，这是增强竞争力的捷径，但抱团的对象要慎重，并且就算抱团了，也得能保密就保密，假装没有抱团。

弱者生存的黄金法则，并非抱团，而是保持平衡。

坏规矩不是问题，坏了规矩之后别人拿你没办法就行——吾名之族显然还没有这么霸道的实力，只有先乖乖遵守规则了。

“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修罗傻傻地问了一句。

“打副本啊。”千里说。

“不是，”修罗摇了摇头，“是说公会啊，不能抱团，也没钱可砸，我们要怎么办？”

时至今日，修罗老早把那什么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和谐生存的宗旨抛到九霄云外了，打了几次野图boss战后，修罗也不知不觉地将野图boss视为了不可放弃的目标。可不是，那意味着橙品材料和橙装啊！他们这种中型玩家公会要好好地活下去不是不可以，别和那些大公会抢野图boss这块肥肉就万事大吉了。

臣妾做不到啊！修罗在心中呐喊。

他不管了，谁挡在他追求橙装的伟大道路上，谁就是万恶不赦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