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心里那么想着,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丽啊,快去叫你姐出来。”说完,她又朝李家父母不好意思地道:“我们家大闺女为人比较害羞。你们别介意。”
李正信的妈妈龚秀莲皮笑肉不笑地道:“不介意不介意。”在进门的时候龚秀莲已经打量过一遍毛家的这个农家小院了,干净是挺干净的,但乡下农家干净的多了去了,这并不能让她对毛金兰有好印象。
龚秀莲心里并不平静,她觉得毛金兰完全配不上自己儿子,自己儿子要文化有文化,要相貌有相貌,要人品又人品,娶个什么样的女人不行?说句夸大点的话,在龚秀莲的心里,哪怕是镇长的闺女都配不上自己儿子的。
毛金兰算什么东西?打字不认识一箩筐!要的彩礼还那么多,八十块,怎么不去抢?她娘家哥哥的儿子去年取了个镇上木头厂的正式工也才花了四十块!但她耐不住儿子的恳求,她还是同意了儿子娶毛金兰。
今天来毛家相看,龚秀莲是怎么想怎么气不顺。
李正信的爸爸李家强一直都笑眯眯地,对这门婚事满不满意的从他脸上是一点都看不出。
毛金丽叫来毛金兰,毛金兰第一次和男人相看,羞答答地跟着周大妮叫了一声李叔李婶。与她相比,毛金丽表现地就很大方了,她甚至比毛金兰还要强一些,她叫了李正信一声李家哥哥。
李正信在心上人家有些放不开,但是与小姨子有一面之缘,毛金丽叫了,他也就应下了。
王奶奶作为两家的媒人,在毛金丽给倒了糖水以后尽职尽力的给两家人做介绍,把男女双方都夸了以后,就是两家父母自由发挥了。
龚秀莲一口都没碰毛金丽给倒的糖水,笑着道:“周家妹子,我家给你家闺女80块钱的彩礼,那你家呢?你家给什么陪嫁?”
此话一出,满室寂静。
☆、9.【第009章】
龚秀莲这话问得太过直接,周大妮和毛老头脸上的的笑脸都挂不住了。
毛金兰脸上的血色慢慢地一点点的褪了下去,她不是傻子,不会听不明白龚秀莲话里的嫌弃。她捏着手指头,心里有些沮丧。
“妈。”李正信赶忙喊道。在来的路上,李正信都和母亲说好了,今天相看,要他妈务必给他面子,他妈也答应得好好的了,咋到了现在他妈就出尔反尔了呢。
龚秀莲并没有如他儿子的意,毛家给不起什么陪嫁,她自然是会知道的,毛家就算给,她也是看不上她家的陪嫁的,自己儿子也不知道咋就被毛金兰蛊惑了,非她不娶,那她还有啥办法?只能在结婚前,把毛金兰的气焰杀下去了。
免得将来嫁过来了仗着丈夫的喜爱,不把自己这个婆婆放在眼里,跟她对着干。
周大妮尴尬不已,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毛老头,她暗暗发恨:“大姐这话说的,要是两个孩子看对眼了,那陪嫁是肯定要陪嫁的。”至于陪嫁多少,那就得由着她了。
目的达到了,龚秀莲这才端起红糖水喝,糖放得足,喝到嘴里也够味儿,龚秀莲心里这才舒坦了些。
“在我们城里啊,陪嫁都要陪一床被子的,你们是乡下的人,陪嫁也不要多,就一身新衣服就行了。”
她来之前已经把毛家的事儿打听清楚了,毛家不会不同意他们这送上门的亲事儿,毕竟毛家老大还等着这些钱来娶媳妇儿呢。
周大妮脸上的笑容都坚持不住了,成年人的一身以上最少也得用一丈布,现在国家每人每年才供应你一尺七,她家六口人,一年下来的布票刚好够做一套衣裳的。
可现在今年都过一半了,谁家的布票还有剩下的?
王奶奶见气氛僵硬,赶紧笑着打圆场,让毛金兰带着李正信到外面去转转。
毛金兰领着李正信出去了,这会儿的她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雀跃。
带着李正信朝她们家对面的河边走去,毛金兰心里还挺难过的。身处农村,她见过不少会折磨儿媳妇儿的恶婆婆,有些婆婆更是伙同儿子一起打儿媳妇儿。毛金兰对自己往后的日子并不看好。
她记得她奶奶说过,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婆婆一个样,好婆婆是少数,打着灯笼都难找。
毛金兰对往后的日子绝望起来。有些担忧了起来。
李正信第一次离自己喜欢的姑娘那么近,紧张有,喜悦也有,还有些愧疚。他看毛金兰低着头不说话,斟酌了一会儿用词,道:“那什么,刚刚我妈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毛金兰点点头,轻声说道:“我知道。”
这句话说完以后,毛金兰又没了话说,下了两天的雨,河水水位见涨,毛家姐妹来洗衣服时站的石头已经被河水淹没。她低着头把拦在路边的小石子踢到另一边。
李正信想和毛金兰多说几句话,想了想,便道:“你们村的景致真好。”
毛金兰抬头环视一周,平平常常的,跟别的村子也没啥差别啊,一样的房子,一样的田地,一样的花草树木,要是硬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拿就是和东塘共有的那方池塘了,里面种了莲藕养了鱼,到了秋天莲藕收了,收成两个村子共有,这会儿莲藕正是打花苞的时候,要说漂亮也真是有点漂亮。
“这里一点儿也不漂亮,最漂亮的地方是池塘那边,今年知青来这里的时候还去那边画画了呢。”毛金兰道。
这番话正中李正信的心意,他立马打蛇上棍:“那你带我去看看吧。镇上可没有种莲藕的小池塘。”
李正信这话说的也不亏心,镇上是没有种莲藕的小池塘,可镇的南头的梁村生产队可有一个大池塘呢,为了给生产队创收,前年梁村生产队的队长还来西塘村买了藕种呢。
听说去年莲藕开花了,都上报纸了呢。
那么大的事儿,毛金兰不可能不知道,只不过她善解人意地没有说出来,而是带着他往村头去。
路过村口再走个一会儿,就是毛金兰说的那个池塘了,池塘的边上就是水田,干旱的年头里就用池塘里的水浇灌,也能保证些收成。
荷叶一片挨着一片地挤满了整个池塘,荷花打的花苞还在立在一片碧绿其中。
微风吹过,荷花荷叶随着风摇曳,一阵阵沁人心脾地芳香也跟着风飘散开来。
“这个时候还不是最好看的,再过几天才更好看,到时候荷花都开了,是粉色的。”毛金兰微微笑道,她很喜欢这里,从很小她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到池塘边来坐一坐,说一说,看一看花和水,她的心情就会好了。
李正信看着毛金兰,目光中带着欣赏,他今年二十五岁,他妈自他二十岁起就一直在跟他介绍对象,他一直都没答应,好不容易松口了,他就看上了毛金兰,他妈不同意,可是劝也劝了,威胁也威胁了,他还是固执己见,他妈也妥协了。
他也不知道他喜欢毛金兰什么,应该是第一次见到毛金兰的时候毛金兰对待毛金涛的那种温柔吸引他吧。
毛金兰感受到了,不好意思的将脸边的头发勾到脑后,有些羞涩地低下头:“怎么这样看着我?”
李正信忽然想起了那首徐志摩的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仿佛是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在离李正信他们站立的地方不远的小树林里,陈建邦一口漂亮的牙齿都快咬碎了。
端午节过后他就来他姑家了,昨天下雨,找的媒婆不愿意出门来看,陈建邦着急得不行,今天一大早他就迫不及待地去催了李三妹上毛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