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茶楼,路过一家绸缎庄,她进去挑衣裙,恰巧听见掌柜的与伙计闲聊,她才知悉,原来端木龙阳寿宴那日,贺正庭与其妻双双命丧端木家,贺家只剩贺山盟一人,而贺山盟自幼跟随其师宋迟连习武,于经商一窍不通,且并无任何兴趣,办完父母丧事后,贺山盟便打算将贺家名下的绸缎庄、钱庄、酒楼等所有产业通通变卖,整个锦州商界为之震荡。
听完八卦,珞珈便通了关窍。
原来,宋迟连杀贺山盟,是为谋财。
贺家作为江南首富,不说富可敌国,也可敌半壁江山,若是贺山盟死了,贺家亦被灭门,宋迟连自然有办法让贺家的全部财产归御剑山庄所有,若他再顺利坐上武林盟主之位,便是钱权在握,如虎生翼,怕是要一统江湖了。
届时,宋迟连第一个要铲除的,非合欢宫莫属。
他是伟光正的正道领袖,不会允许自己沾上脏身,合欢宫失去了利用价值,便到了拔屌无情的时候。
等等。
珞珈忽然想到,当她假冒贺峦清出现时,便与贺山盟沦落到了相同的境地。
这就好玩了,她是来为宋迟连杀人的,同时又成了宋迟连的猎杀对像,但宋迟连并不知道她其实是他这边的。
既然她并不准备真的杀贺山盟,那么也就没有必要向宋迟连透露她的真实身份。
或许,她会成为宋迟连与贺山盟师徒决裂的导火索。
太刺激了。
在锦州城最好的客栈一连住了五日,腊月初八早上,珞珈一改近日的男装打扮,梳妆更衣,戴上贺峦清的人皮面具,再以轻纱遮面,总算收拾停当。
“冷夜,你便在这里等我,”珞珈道,“需要你的时候,我会召唤你。”
只要她流一滴血,冷夜体内的蛊虫在方圆十里内都能有所感应。
冷夜应是,珞珈摸摸他的头:“乖。”
离开客栈,珞珈优哉游哉地朝御剑山庄而去。
武林大会是五年一度的江湖盛事,各大名门正派的翘楚皆会到场,可谓群英荟萃,自然也不乏哪有热闹那里钻的吃瓜群众。
在这样盛大的场合,珞珈将作为端木家唯一的幸存者出现,可想而知将掀起多大波澜,她会是全场瞩目的焦点,抢尽风头。
珞珈混在吃瓜群众里进入御剑山庄,来到召开武林大会的场合,挤在院中踮脚去看,便见偌大的开放式议事厅里,两个中年男子一左一右坐于主位,左边那位是御剑山庄庄主宋迟连,右边那位是现任武林盟主梁溪枫,另有十数人列坐两侧,皆是各大门派的代表,他们正在热烈地讨论着端木家灭门惨案的凶手可能是谁。
贺山盟正站在宋迟连身侧,他身穿白衣,剑眉星目,英俊挺拔,在一众中老年男子里甚是醒目。
酝酿片刻,珞珈一边拨开围观群众艰难前行,一边用贺峦清的声音高喊着:“哥哥!哥哥!”
谁知刚突出重围,便被两名御剑山庄的弟子执剑拦住了去路。
珞珈抬手摘下面纱,哭着喊道:“哥哥!山盟哥哥!”
贺山盟听见声音时便已满心惊疑,此刻看见她的真容,他疾步来到她面前,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声音亦染上了哽咽:“小妹,真的是你吗?你竟然还活着?”
珞珈扑进他怀里,已是泣不成声,哭成了泪人。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贺家兄妹二人身上,议论声嘈杂而起。
宋迟连面色如常,沉声唤道:“山盟。”
贺山盟忙应了声是,抬手为珞珈擦泪,温声道:“小妹别哭,随我来。”
他牵着珞珈的手,领她走进议事厅。
面对一众江湖大佬炯炯有神的注视,珞珈表现出畏惧的样子,她紧紧地依偎着贺山盟,低垂着头,眼泪落个不停。
宋迟连率先开口:“她是你妹妹,贺峦清?”
贺山盟回道:“正是。”
他转头看向珞珈,低声道:“小妹别怕,在座诸位皆是各大门派的前辈,他们汇聚在此就是为了给端木家主持公道。寿宴当日你看到了些什么,你又是如何幸免于难的,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或许能帮我们找出真凶。”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珞珈装疯卖傻,她再次扑进贺山盟怀里,边哭边说,“哥哥,我好害怕,我不想在这里,你带我走吧,求求你。”
贺山盟看向宋迟连,见宋迟连点头,便低声道:“好,你别哭了,我带你离开。”
贺山盟半搂半抱地带珞珈离开议事厅,回到他的住处。
她面色苍白如纸,看起来虚弱不堪,贺山盟便扶她到床上躺着,珞珈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不放,生怕一松手他就会离开似的。
贺山盟安抚一笑,低声道:“你若不想说,哥哥便什么都不问,你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从今往后,我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哥哥一定会护你周全,再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从重逢到现在,珞珈的眼泪就没停过,她哭得都快脱水了。
正欲说话,突然听到一个女声从外间传来:“大师兄?”
贺山盟扬声道:“我在卧房!”
稍倾,一个红衣少女走进来,正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宋迟连之女,贺山盟的师妹——宋华浓。
宋华浓来到床前,难以置信地看着珞珈,道:“听说大师兄的妹妹回来了,所以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
贺山盟道:“你来得正好,武林大会才刚开始,许多事需要我去料理,你先帮我照顾峦清,忙完我便回来。”
宋华浓点头:“交给我,你放心。”
贺山盟转而对珞珈柔声道:“哥哥还有事要忙,你先歇着,需要什么就对华浓说,她会照顾你。”
珞珈抓着他的手不放,也不说话,只泪眼朦胧地看着他。